她最寶貴的六年之中的每一刻,都是和這個男人共同度過。
縫縫補補,洗米炊飯,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的過去,即使一天的生活很累,但她並沒因此而抱怨,因爲這個男人的心裏,自始至終便只有她一個人,她覺得沒有比這件事情更幸福的,再苦再累又算得了什麼?
刀光劍影,金戈鐵馬,世道動亂之下,卻仍舊有那麼一個人,願意陪她度過今天,明天,下個月,明年,乃至一生。
“蕭哥哥,你爲兄弟報仇,那是韃子兵兇殘,佔了咱們的江山,確實可恨,倘若我也會武功,怎能讓你一人獨去?咱們就算活不成了,也得,也得死在一起。
“只是縱兒便要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哪裏的壞蛋,都會來欺負他,可怕的惡狼,也,也都會來喫他,他沒有衣服穿,瘦得皮包骨頭,就算一頭餓狼來了,也不肯喫他。”
想到這裏忽然害怕日後蕭天縱真的會被餓狼吃了,擔心過度,禁不住叫道:“快滾,滾開,都滾遠一點!”
又不知道蕭霆川到底死了沒有,要是活着爲什麼又不來找她?心中苦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只覺自己和孩子都好生可憐。
硯竹推門而入,見她伏在牀上大哭,卻又不知爲何,只好輕言撫慰她道:“小姐,您別哭啦。”想到自己又叫錯了,瞬間臉上通紅,也大哭起來。
郭茹欣見她哭泣,好生不解,問道:“你哭什麼呀?”
硯竹邊抽噎,邊說道:“我一時着急,又把姐姐的稱呼喊錯了,生怕姐姐責罰我,我,我,嗚嗚嗚!”
郭茹欣心道:“這小丫頭長相不賴,倒是個美人胚子。”把她拉了過來,坐在一旁,在她臉上親得一下。
那硯竹雙腮一鼓,瞬間便不哭了。
她見硯竹對自己的話頗爲上心,心下說不出來的歡喜。
數月過去,春暖花開,郭茹欣先前所受的內傷也已痊癒。眼看着黃河解凍,北燕南歸,這段時間她和蕭天縱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所,也不願再過流離的生活,便跟着安西王府的隨從兵馬一同北去,一路上倒也有硯竹這麼個可愛的貼身丫鬟陪着,並不覺得孤單。
在漠北嘉峪關以東的茫茫戈壁灘上,黃沙遮日,朔風烈烈,一條古道蜿蜒曲折,風將道路上的塵沙捲起,足有丈許來高,沙海盡頭處,十幾匹精黃高瘦的駱駝,馱着一隊畏兀族商人,正緩緩走在黃沙之中。
畏兀就是現今的維吾爾,在元朝時稱畏兀兒。
一行人載歌載舞,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爲首的一位青年嗓音悠美,口中哼着動聽的歌曲,大家聽到後也都跟着唱了起來,這是首畏兀族歌謠,陣陣歌聲在廣袤無垠的沙漠間迴響:
穆罕默德是***教的先知,傳說他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突然只聽那青年叫了聲:“那裏有人倒下了!”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岩石旁邊靠着一個男子。
大家馳近一看,見他面容憔悴,那青年解下來一袋水,給他遞到嘴邊,那男子喝得幾口,隨即說道:“多謝阿達西,你這人真不錯。”阿達西是畏兀語中朋友的意思。
那男子似乎是覺得太熱,向外扯了扯胸口間的衣襟,打算透透氣,只見他脖子上掛有一根火焰狀的項鍊。
那青年“呀”的一聲,叫道:“你是摩尼教徒,是邪派摩尼教的人!”
那男子說道:“烈焰明尊,降生於世,普濟衆人,受苦受難,羣雄歸心,天下一統。”
又是說道:“只要找到龍劍,就可以號令羣雄,我一定要替明尊找到龍劍!”
那青年道:“只有先知穆罕默德才可以拯救世人,先知的力量無比強大。”
“先知沒有龍劍在手,自然也會敗在明尊腳下,我勸你還是改信摩尼教,能夠早日脫離世間疾苦。明尊對待衆生平等,人類都是黑暗魔王的子孫,黑魔統治下的大地充滿污煙瘴氣,遍佈毒蛇泥潭,明尊後來再也看不下去,派遣光明使者,用光明來拯救人類的靈魂,唯有信仰光明,纔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你說的龍劍又是何物,爲何如此厲害?”
“只有明尊得到了龍劍,才能發揮出它最強的威力,我又憑什麼要告訴你?”
原來畏兀族自阿拉伯人從西方傳來***教後,族人中的大部分便即信仰***教。
***教原本是從猶太教演化而來,教中的先知穆罕默德,便是猶太民族先祖希伯來人的族長易卜拉欣的後代,而那摩尼教原屬於古代波斯,名爲拜火教,教衆信仰聖火和明尊,西域各民族中信者亦是不少。
那青年說道:“明明你是邪派,爲什麼我要改信邪門歪道?先知穆罕默德在上,就讓我來處理掉這個叛徒!”
拔出腰間一柄短刀,刺向他身上而去。
那男子朝旁一側,避開刀尖,只聽“嘣”的一聲清響,那刀尖扎中了一旁岩石,彈了回來,那青年瞥眼間,只見那男子正往自己身上撞來,待要躲避,已然不及,被他推倒在沙地之上,眼睛上方是一把銀刀,對準了自己面門紮了下來。
商隊裏的其他人都不會武功,見那青年馬上就要血濺當場,都不知該要怎麼辦纔好,突然聽得一聲鞭響,那柄短刀已被打落在地。
遠處一大隊兵馬踏着滾滾黃沙而來,一個華服男子騎在馬上,手裏握着一條趕馬使的長鞭,適才打下短刀的那人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