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麼比“出師未捷身先死”更令人無奈。

    然而,這句話形容小內是再貼切不過。

    他的身沒死,但心卻死了。

    心死了,卻偏偏有無限誘惑在刺激着他。

    這簡直如在煉獄中拷打一個虛弱的靈魂。

    所以,廣州的繁華,對於小內來說,根本不是一種美。

    而是一種罪惡和折磨。

    心力交瘁的他,仍然要在這千軍萬馬的打工流中找到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

    雖說不是大海撈針,但也是無所適從。

    輾轉了幾趟公交車,小內終於登上了開往東莞的汽車。

    那是他的第二站,也是終點站。

    這個歷程對他來說實在有太多變數。

    本來廣州已是找不着北,現在又要去東莞。

    還不知道在哪落腳,前程如何。

    他的心本已是支離破碎。

    只是在家的溫存下才勉強癒合。

    現在卻要再次經歷未知的衝擊。

    小內已無法用意識來應對這一切。

    唯一支撐他的,只有恍惚的意志力。

    或者說是一種無形的推力,推動他去不喜歡的地方。

    推動他不得不與家分離。

    但是,除此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呢?

    對於沒有工作分配的大學生來說,除了打工,還會有別的辦法嗎?

    載着小內的無奈,汽車終於到了東莞。

    又是一個繁華的都市。

    小內行走在大街小巷,看到的盡是混泥土與鋼結構的工廠,還有成羣結隊的打工仔。

    數量之多,難以估量。

    但是,數量對他來說從不意味着希望。

    就像在愛情上,他從不乏追求的對象。

    只是從未成功。

    工作是否也如此呢?

    他不得而知。

    但是,畢業前夕那些頻繁的應聘經歷,對他來說不是經驗,而是一種打擊。

    什麼是宿命?

    就是拋向空中的硬幣。

    拋十次,總有正面和反面出現的概率。

    但如果總是出現反面,自然就會聯想到宿命。

    小內就是因爲在愛情中頻頻失敗,纔會有他後來的絕望。

    一旦形成了宿命論,再多的數量也不再是希望。

    即便工廠再多,美女再多,又有何用呢?

    如果只是和他平行,再多也只是徒勞。

    這就是小內厭惡這種大都市的原因。

    他有時會驚詫於女孩的同類性。

    10個女孩,竟有10個不喜歡他。

    哪怕是隻有一個,也會讓他產生莫大的希望和動力。

    工作也是如此。

    10家單位,就有10家拒收他。

    人們常說:總會有適合自己的。

    但是,他似乎就是個例外。

    總是被人棄若敝屣。

    來到這個大都市,他感覺到嚴重的安全感缺失。

    似乎每個人都在爲錢打拼,就像機械錶中的齒輪,無休無止。

    但是,那些染着黃髮,皮膚黝黑的年輕打工者臉上,仍舊是那麼有朝氣,甚至是一種帶有徵服欲的霸氣。

    與小內的鬱鬱寡歡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他們的概念中,四海爲家或許是最大的快樂。

    但對於小內來說,背井離鄉,尤其是來到這種繁華大都市,就是一種罪惡。

    在媽媽的樸實面前,過分的繁華會讓他產生一種本能的抗拒。

    但他卻又不得不來到這種繁華喧囂之地。

    那些打工仔都很年輕,但他們的臉上已盡是江湖氣息。

    而小內卻似乎仍然稚氣未脫。

    稚氣得讓人生憐。

    如果和他們做同事,或許會因爲不合羣而被排擠吧。

    小內暗暗思忖。

    一想到這,原本厭惡都市的他,更加抗拒起來。

    他知道,那些帶點生猛之氣的打工仔,都是生產線上的工人。

    但是,他知道本科畢業的他,相對於他們來說並無任何優勢。

    甚至還會處於劣勢。

    畢竟他沒有技能的熟練度。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而要做普工。

    不可避免就會和他們成爲同事。

    但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同事應是溫文爾雅,帶着眼鏡的白面書生。

    那會讓他更有安全感。

    他從小就抗拒嚴厲的人,或者說不溫和的人。

    生猛的打工者,讓他聯想到少年讀書時,在學校看到的那些帶點痞氣的學生。

    那時候,他常常淪爲他們的笑料或欺負的對象。

    在他看來,那些如此適應大都市生活,甚至喜歡這種生活的人,一定非等閒之輩。

    至少要比他歷害。

    他不敢想像,大學畢業的他,會因手工笨拙而被他們嘲弄甚至斥責。

    這並非他憑空想象。

    每一種焦慮和恐懼,都有原型與之對應。

    這個原型或許就是他在學校時被人欺負的記憶。

    那個時候,他即便不多事,別人看到他苦大仇深的樣子,就忍不住要欺壓他。

    小內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等待約他出來打工的同學阿浩。

    他從另一個城市出發,與小內約好在東莞某地見面。

    這也是他在外面唯一的熟人。

    也是他堅持出來的一種鼓勵。

    不論走到哪裏,身邊有個人陪伴總是好的。

    就像那時阿偉陪他留守宿舍。

    他在情場失意,但友情還是不缺的。

    這是他並非一無是處的唯一證明。

    但僅此而已。

    女孩總是能夠神奇地在他身上化愛情爲友情。

    這是最令他痛苦的事。

    因爲愛情往往意味着男女之間的溫柔纏綿;

    而友情則令他聯想到哥們。

    這簡直是一種生理結構上的轉變。

    正在等候中,小內的電話響了。

    原來是媽媽打來的。

    “喂,小內,你到了吧?一路上還算順利嗎?見到你同學沒有?有沒有找到地方住?……”

    媽媽一口氣問了一連串。

    她還是像兒時那樣關心小內。

    從沒出過遠門的他,也許睡不習慣外面的牀鋪吧?

    在無親無故的外地,還會像學校那樣,有同學或朋友相互幫助和照顧嗎?

    第一次踏入物慾橫流的社會,會有家中的無私之愛存在嗎?……

    “早就到了!”小內沒好氣地回答道。

    直到現在,在與媽媽交流時,總會自然流露出一種慍怒。

    在證明自己能力之前,媽媽的關愛只會讓他覺得無力和厭倦。

    還沒等媽媽繼續追問,小內便匆匆跟她話別了。

    這或許是一種殘忍,一種掐滅媽媽希望的殘忍。

    也許,媽媽多麼希望孩子說:“媽媽,你放心吧!我在這很好,很快就可以找到工作了……”之類的慰籍之詞。

    但是,對於小內來說,過多的希望,只會是失落和絕望的前提。

    ……

    等候了近一個小時,小內終於見到了久違的阿浩。

    阿浩的臉還是那麼黝黑方正,留着平頭,顯得精神十足。

    短暫的寒暄後,二人延着街道四處尋覓可以棲身之處。

    終於在一家工廠不遠處找到了一棟出租居民樓。

    交了還算廉價的房租後,二人住進了一間20平米大的斗室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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