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夜,觸發了阿內前所未有的靈感。

    那是一種遙遠的、神奇的、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種感覺神奇到就如靈丹妙藥,可以化解阿內經歷的所有困惑和憂傷。

    這是任何外界的安慰和轉移所不能達到的境界。

    誠然,當他沉鬱時,聽聽音樂、看看喜劇;或是看看一些富含哲理的書籍;和朋友一起聚會、唱歌……都能給他以愉悅。

    但是,這些都是短暫的、表面的麻醉。

    依賴性極強。

    一旦失去,失落也是對等的。

    但是,這種靈感的觸動,似乎是一種接近本源的源源不斷的快樂。

    他好像發現了一個不爲人知的祕密——只要把所有經歷的痛苦當成是和媽媽說的悄悄私話。

    這些痛苦馬上會煙消雲散——不管有多根深蒂固和遙遠。

    比如說:他曾經在東莞打工,顛沛流離、果不食腹。喫個快餐都是奢侈,只能喫河粉、蛋炒飯省錢。

    相比於那些富豪開着幾百萬的邁巴赫、出入六星級賓館、喫着空運過來的澳州龍蝦、喝着82拉菲;住着總統套間……

    這種落差是令人絕望和壓抑的。

    他感嘆自己已經被屢屢失愛弄得身心疲憊、心無歸屬,卻還要飽受物質匱乏的折磨。

    而那些富人,女人和財富都多如牛毛。

    即便不和富人比。

    那些散發着年輕活力的打工仔,也比他強太多。

    他們至少還沒有被挫折擊潰到精神支柱倒塌,至少還擁有夢想。

    而他的支柱,早在大學時期就已被連根拔起。

    即使他真正獲得愛情和事業,也只能給他表面麻醉的快樂,無法彌補內心那種質變的創傷。

    何況他根本沒能力得到這一切,連表面麻醉的快樂也無權獲得。

    這或許就是人們常說的——抑鬱症。

    只是他一直在逃避這個詞而已。

    因爲這個詞是社會公認的“可怕”、“絕症”。

    即使有些積極的言論說——抑鬱症並不可怕,可以治療……

    但是,背後的隱意總是——這個人曾經得過這種病,康復只是暫時的,如果他以後有什麼異常,那是因爲他以前得過這種病。

    這是一種社會默認的“共識”。

    就像人們常說的——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不能接受你。

    同情的背後,總蘊含着隱祕的拒絕和排斥。

    但是,就是如此一個突如其來的靈感,竟神奇到把這種被社會共認爲“絕症”的心靈創傷,瞬間癒合。

    他只需把他所經歷的這一切痛苦,從他內心受外界影響,受外人負面描述暗示的“這個孩子,將來是個悲劇……”

    轉換爲和媽媽的私密對話——“媽媽,那個人說;‘我將來是個悲劇’。”

    這個“悲劇”馬上就不復存在了。

    彷彿是失散多日的孩子,從外人的陰暗懷抱中脫離而出,重新迴歸到媽媽熟悉的懷抱。

    川流不息、人流涌動、車水馬龍的街頭,茫然而焦躁的阿內在四處尋找工作。

    身邊走過一些神采飛揚、朝氣蓬勃的年輕男女,看他的眼神帶有一絲鄙夷和嘲弄。

    因爲他眼神中帶有一種獨有的、與年齡極不相稱的、小孩子般的慍怒;加上他那身媽媽堅持認爲是好衣服、不應浪費的土西裝和手工毛繩衣。活脫是一個剛和媽媽吵架的農村小孩,帶着對社會不公的慍怒,想要到金碧輝煌、競爭激烈的大都市找工作,簡直是一個笑話。

    這是他以前經歷的真實場面。

    那時候,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灰暗的、抑鬱的、無法戰勝的。

    他再慍怒,也無濟於事——社會不可能像母親那樣包容他。

    他再被嘲笑,也要妥協——否則找不到工作,只能捱餓和流落街頭。

    但是,當他想像把這一切轉換成和媽媽的對話,把這些場景當成一天所見描述給母親聽時,

    曾經高聳入雲、令他望塵莫及的高樓大廈,突然變得不再那麼“高高在上”;阿斯頓馬丁和散發着濃厚職業氣息的人羣,漸漸變得模糊。——一種真實的、視覺和印象的模糊和朦朧。

    他不再被所謂的“商業帝國”和職業大潮所壓抑。

    他就是變得那麼“可笑”。——這種場景,不就是兒時從媽媽手中接過柴火堆中的竹箕,走出家門,去王奶奶家拜年那種朦朧童趣嗎?

    只不過,這種“可笑”是一種久違的、美妙的記憶。

    令他憂傷的不是場景,而是他遺忘了最初看這些場景時的視覺記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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