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門推開了,一個矮胖的男人在門口。
杜局長馬上站起來,說道:“賈處長到了,快請進!”
賈處長依然站在包廂門口,徐處長招了招手:“進來吧?喝多了?那可不行。過來,坐我邊上。這是省委組織部的嚴部長……”
賈處長的神情變得恭敬了,喊了一聲:“嚴部長。”
徐處長又進行介紹:“這是省能源總公司的聞總。”
“聞總。”賈處長拉了拉領子。
“這是平江區委宋德勝書記,這是張東峯副書記,這是姚丹主任。這位……我就不介紹了,你們系統的。”
賈處長大概沒想到,這一桌上坐的都是些頭頭腦腦的人物,他來之前,可能還以爲只是一些哥們。
現在大舅子一介紹,他立馬正經了,先讓服務員倒了杯酒,說道:“我來遲了,先敬各位領導一杯!”
徐處長也不含糊,說道:“喝酒之前得先把事情說了。聞總在平江有塊地,聽說卡在你那邊了?”
“東部物流港吧?那可是耕地。”
“什麼耕地?不就是荒坡嘛。宋書記,是吧?”
“當然是。一直是荒地,老百姓自發地開了田,沒有在冊。”宋德勝說道。
賈處長把杯子裏的酒喝了,說道:“是這麼回事?耕地可是紅線,根本碰不得。如果確實是荒地,可以考慮。”
聞梅端起一杯酒,說道:“那就請賈處長多關照了。”
事情基本上算是解決了,喝酒便開始放鬆下來。
張東峯看着徐處長和宋德勝,怎麼看怎麼覺得剛纔兩個人就像在唱雙簧。
喝酒結束後,宋德勝和張東峯陪着嚴部長,還有聞梅,一起出去喝茶。
徐處長有事先走了,賈處長被杜局長拉着,一起去泡腳了。
臨走時,宋德勝對杜局長說道:“該準備的,一定要準備好。這個賈處長是個關鍵人物,不能含糊。”
杜局長說道:“已經準備了。不僅僅賈處長,就是徐處長、嚴部長這裏,我們都準備了,請宋書記放心。”
元旦過後不到半個月,省國土廳關於東部物流港用地的文件就批下來了。
平江區委爲此專門召開了一次常委會。
本來,像這樣的一宗用地,拿到常委會上來進行研究,不太合適,也沒有必要。宋德勝也沒有這個打算。
但是,張東峯看了批文後,還是堅持要開個常委會,形成一個集體研究的意見。東部物流港新增的五百畝用地,到底是什麼性質,大家心知肚明。
張東峯說道:“這個事情我覺得就是有批文,也還是有風險。”
“特別是老百姓這一塊,雖然採取了一些靈活的操作方式,但是,難以保證就沒有人再上訪,以後調查起來,這事就不太好辦,穩妥起見,開個常委會,對宋書記,也是一種負責。”
宋德勝想了想,覺得張東峯的這個提議確實有理。
現在平江的班子成員中,一方面因爲齊高明案件,彼此都有戒心;另一方面,宋德勝作爲一把手,一直傳着要走,就是不動,這也讓班子成員裏的某些人心裏急躁。
仕途上的鬥爭,不是找你突出的地方,更不是看你優秀的地方,而是像互聯網上的病毒,找的是你的漏洞。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特別是在仕途待了這麼多年,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這都是漏洞!
當然,有些小的漏洞,你就是找到了,也沒有意義。
怕就怕在象土地這樣的政策性大問題上,你撞了紅線,你留了漏洞。
這是一個能讓你前功盡棄的漏洞!誰能擔當得起?
不出所料,常委們爭論得相當激烈。
當然,最後的結果還是少數服從多數,通過了東部物流港用地的決議。
汪遠輝在常委會記錄上,堅持要求加上了十三個字:服從常委會決議,保留個人意見。
二天後,張東峯來到宋德勝的辦公室,宋德勝轉動着手中的那個老式蓋杯,說道:“我覺得這事……你看?”
張東峯沒有做聲。
剛纔宋德勝急匆匆地把他找過來,告訴他梁國富今天上午來過了,向他彙報了齊高明案件的調查進展情況。
現在,省調查組決定對副區長趙純良採取留置措施。而趙純良,目前正在國外進行考察。
這是省紀委直接插手的案子,你看……唉!”宋德勝嘆了一口氣。
張東峯知道,宋德勝心裏很煩。
趙純良當副區長之前,是建委主任,在平江的名聲並不是太好,但是這人有個特點,在工作上敢於往前衝。
平江老街拆遷的時候,就是他帶着一班人,連續拔了好幾個釘子戶。
宋德勝對於這一點大爲賞識,就設法提拔他當了副區長。
方遠途爲此很不高興,說宋書記有偏心,對縣級部門幹部格外關照。
林遠輝在張東峯來到平江掛職後,有一次說起趙純良這個人,說他只適合於做些具體工作,擔任副區長的能力不足。
不過,就張東峯接觸來看,這個人是粗中有細。
尤其是在對領導方面,張東峯覺得這個人頗有一套。
在平江山莊,張東峯就經常看見他到宋德勝書記的房間裏去。
前兩天,趙純良還專門送了一張卡給張東峯,說是春節到了,給張書記拜個早年,只是張東峯最終沒有收下。
齊高明的案件被重新審查後,宋德勝一直就有一種預感,平江的一些幹部遲早還會出大事。
最近,他找了市委書記陸備軍,要求離開平江區。他的理由是待在一個地方太久了,對工作失去了激情。
何況他老是待在這個位置上,也不利於其他同志的成長。
陸備軍說再等等吧,春節後各縣區的班子成員都要進行調整,到時候再說吧。
既然市委書記這麼說了,那除了再等等,還能有什麼辦法?
“我覺得這個事情得慎重。一來趙純良正在國外考察,一旦透露風聲,極有可能他會潛逃不歸。”
“二來馬上要過年了,如果留置了他,整個平江也會引發很大的震動。大家過年也過不安穩。我想,宋書記是不是和省紀委那邊溝通一下,包括尹書記……”張東峯提出建議。
宋德勝說道:“我也這樣想過。可是,省紀委那邊,你是知道的,不太好說。尹書記那邊倒是可以說說。”說着,宋德勝就拿起電話,找尹明書記。
電話接通了,宋德勝說道:“尹書記,我是平江的宋德勝,先給您拜年了。本來準備這兩天過去,可是區裏忙。您是知道的,區裏就是事情多。”
尹明“嗯”了幾聲,宋德勝繼續說道:“有件事向您進行彙報。就是我們這邊有個副區長,紀委調查組認爲他與齊高明案件有關,準備採取留置措施。他人正在國外考察,而且馬上要過年了。您看是否能……等到年後再……”
“這個事情我知道。書記會上我爭取過了。可是這個趙……是吧,數額太大了。可能想……不太好辦。”
“那……我就怕……”宋德勝吱唔着。
尹明在電話裏說道:“這個不影響。這樣吧,我再跟他們商量商量,儘量爭取吧。”
“那就謝謝尹書記了。”宋德勝掛了電話,問張東峯:“今天二十幾了?”
“二十五。”張東峯問道,“趙純良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是今天下午吧。唉!再等等吧。如果尹書記那邊確實不行的話,就讓調查組採取行動。”
“純良怎麼搞的?這個人……唉!”
過了一會兒,電話響起,宋德勝接起來,是尹明打來的,說是這件事情很難辦,就按調查組的意見進行處理吧。
宋德勝說了聲謝謝,放下了電話。
張東峯問道:“尹書記是不是有所變動?”
宋德勝迴應道:“他讓我們按照調查組的意見進行處理。看來這事……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
第二天,張東峯陪同市教育檢查組吃了午飯,回到平江山莊正要休息。
龔超打來了電話:“在忙吧?東峯。”
“沒忙。剛喫好飯,準備休息。”張東峯躺在牀上說道。
“難得張書記有這樣的清閒時間!要回省城過年吧?”
“再過兩天。區裏還有不少事情要進行處理。你呢?”張東峯本來想說“你們”,但話到嘴邊又改了。
“我打電話來就是爲了這個事情。春節我準備到平江來。嚴青不是懷孕了嗎,我也得去見見岳父岳母了。先告訴你一下,等到了省城再跟你聯繫。”龔超的口氣裏溢着興奮。
張東峯的心卻莫名地疼了一下,嘴上說道:“那好,我等着。來了,請那些同學,好好地喝一回。”
龔超笑着說道:“那是當然。世倫說到曲江省去,還沒去吧?”
“本來是定在元旦後的,但是他出國了,事情就耽擱下來,開年吧。”張東峯說道,“他們這些人,時間由不得自己。”
說實話,張東峯現在擔心的是嚴青懷孕的問題,這個孩子到底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