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迪車內,黃勇志遞給張東峯一支菸,張東峯擺了擺手,他把煙裝回煙盒。
“張書記,您回來太好了,大家都等着您從黨校回來,給我們傳達精神。”
“黃主任,你先說說情況。”
“王書記作了幾次動員報告,還召開了反腐倡廉現場會議,處理了兩個副縣長,立了一批案,特別是楊舒東的過江橋坍塌案件查處,就等着你回來牽頭。”
“這麼說,要動真格了?”
“以過江橋坍毀爲突破口,下狠心反腐敗,不動真格不行。”
“黃主任,把我送到楊舒東家,你們就回去吧。”
“您去他家?這個時候,合適嗎?”
張東峯沉默不語。黃
勇志心裏忐忑不安。
奧迪在楊舒東家樓前停下,張東峯上了樓。
他知道王志遠已經把楊舒東的案子報到省紀委,他這次回來的任務之一是查清這個案件。
見了楊舒東的妻子,他也不好說什麼,未查清之前無論說楊舒東有問題還是沒問題都不好。
他安慰楊舒東的妻子:“過江橋坍塌的事件肯定會查清楚,我親自辦理這件事。結論是在調查結束後做出,而不是在調查開始前。”
“張書記,他們往老楊身上潑髒水,目的是什麼?”
張東峯不瞭解實情,只好迴避楊舒東妻子的提問:“對不起,打擾了。我到王如玉家去看看。”
“她就住我樓下。”張東峯與楊妻沉重地握手後離開。
張東峯下樓梯,來到王如玉家門外,敲門。
王如玉開門驚喜地說道:“張書記。”
“不歡迎?”
“請進。”
王如玉一口氣彙報了她所知道的情況,張東峯聽得很認真。
“就這些?”
“是的,知道的情況,我都彙報了。”
“如玉,你常到王書記家去看看他嗎?”
“整天瞎忙,顧不上去。”
“那不太好,你做晚輩的要關心長輩。王書記對你很關心吧?”
“那是當然。他對我特別好。他們一家人對我都特好。”
張東峯心裏暗想:親情扯不斷,情況真是複雜。
王志遠、鍾向陽、李之升、張東峯及其他常委在市委會議室開會。
王志遠主持會議,他說道:“張東峯同志去京城黨校學習回來一個星期了,這次常委會,聽張東峯同志向大家彙報黨校的學習體會。”
王志遠沒用有“傳達精神”這句習慣用語,而用“向大家彙報”代替,意在警告張東峯不要壓主。
黃勇志彙報說張東峯直接去了楊舒東家後,他聽了很不舒服,而張東峯一直沒有去他家裏單獨彙報,也使他不快。
“我回來後,一直抓楊舒東的調查和過江橋案件。我先請同志們看幾張收據,這是方文傑在搜查楊舒東同志家中發現的。”說完,張東峯把收據遞給王志遠,他看後依次下傳給每個人看。
張東峯繼續說道:“搜查中除了這幾張收據,什麼也沒有發現。這是什麼收據?大家都看到了,是楊舒東同志三次給希望工程的捐款,數額不大,總計五千九百元。”
“調查中還發現,楊舒東同志還擔負着農村一個失學兒童的上學費用。方文傑調查過江橋坍毀事故有重大進展。”
“楊舒東的親屬、承建過江橋工程的公司法人羅辰已被拘留審查。據羅交待,他從陳天駿手中轉包的事,楊舒東並不知情,而且狠狠批評了他,要求他採取措施,排除前期工程留下來的隱患。”
“經技術部門鑑定,過江橋坍毀的部分是前期承建商陳天駿負責承建的。我建議追查前期承建商陳天駿的法律責任。當然,對楊舒東的調查還要繼續進行,還要加大力度。”
組織部長賀雲天用肯定的語氣說道:“誰家的孩子誰抱回去,不能抱錯。”
張東峯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一億資金長期不能到位,原因何在?要進行調查。楊舒東同志在過江橋事故中的責任要繼續追查,儘快作出準確的結論。有腐必反,對任何人不能例外。”
“在王書記的親自過問和領導下,我們前階段取得了一定成效,可以說現在到了摸清全部情況的邊緣。”
“在盧雨行死亡的後面,有跡象表明隱藏着一起重大的腐敗案件,我們要一查到底。高層三令五申要抓大案要案,特別是領導幹部的貪污受賄,更不能手軟。還是那句老話,無論涉及到哪一級幹部,都不能有顧慮。”
“吳長樂在太明市已經開始交待問題,能因爲他是鍾市長的原祕書就手軟嗎?當然不能。我們並不是像有些羣衆說的只打蒼蠅、不打老虎。”
張東峯的發言完全偏離了王志遠打招呼時定的調子,使與會者不知所從。
他們既不能違背王志遠的意願,又不能對帶着尚方寶劍回來的張東峯表示異議。王志遠不悅地宣佈散會。
清晨,吳家銘與張東峯在公園練習推手,周圍是晨練的人們。
吳家銘的聲音很低:“利用過江橋坍毀,轉移視線,掩蓋盧雨行的問題,這就是當前的局面。”
張東峯頗像一個太極老手,動作柔中有剛,問道:“對盧雨行的調查有什麼進展?”
“基本上停止了。”
“對楊舒東、盧雨行不同的態度,老吳,你心裏一定有數吧。”
“嗯。”
“我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對楊舒東的案子要儘快調查,越早查清對我們越有利。對盧雨行的調查也要抓緊。”
“不行,王志遠有明確指示,只調查死因,不許擴大偵查範圍。而且,所有的調查材料都要送王志遠本人審閱。”
張東峯邊推手邊說道:“我知道。那你就成立一個祕密辦公室,祕密調查。”
吳家銘驚訝地問道:“祕密調查?王志遠知道了怎麼辦?”
張東峯說道:“找可靠的同志參加。其實,楊舒東的案子與盧雨行的案子,有內在的聯繫。”
“盧雨行主管財政,一個億元的外環公路專用資金失蹤,他能不知道?他的三張香江信用卡很值得懷疑。”
“方文傑在調查過江橋事故中發現,原承建商陳天駿是經王光華的助理劉上榮安排撮合,才把工程包給羅星辰。王光華爲什麼會對轉包有這麼大興趣?”
“你是說公開查楊舒東,暗地裏查盧雨行?”
“這叫迂迴戰術。老吳,搞不好,我們的脖子就放在了案板上,你要慎重,同時也要堅決。我的責任是保持與省委、甚至是高層的聯繫,尋求上面的支持。”
大雨如注。市郊的雨下得更大,幾乎掩沒了視線。
方文傑駕車,吳家銘坐在旁邊抽菸,沉默不語,
吳家銘突然說道:“我們決定成立祕密辦公室,對盧雨行的信用卡入手,同時對盧雨行的周邊人物進行祕密偵查。”
方文傑覺得吳家銘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疑惑地問道:“吳局,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我們只有一種風格,那就是對人民忠誠。這是可能要丟烏紗帽的事,你有勇氣參加嗎?”
方文傑心中找回了失去的使命感,鄭重地說道:“吳局,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吳家銘停了停,又說道:“除了你,還有一個人。你要和他很好地配合。”
“是誰?”
“一個老同志,他一會兒就到。我和他是同一年進檢察院,我當上了局長,他什麼也不是,一輩子,虧了他。”
方文傑在興奮過後冷靜下來,祕密偵查無疑是要揹着上級黨委辦案,後果將非常嚴重,問道:“吳局,你這是要把天捅個大窟窿,上級能支持嗎?”
吳家銘拍了拍方文傑的肩膀,說道:“出事,由我個人負責,與上級領導無關。”
方文傑眼含淚花,吳家銘的形象在他心目中霎時變得高大。他心裏感到內疚,過去不知多少次罵過吳家銘是個老滑頭。
楊太玄夾着他不起眼的舊包來到盧青陽豪華的辦公室,他相信一週來的業績能讓委託人盧青陽感到滿意。
他拿出三十多張放大後的黑白照片放在盧青陽的老闆臺上,說道:“盧總,你交給我的活不好乾。這個王光華不好跟,他的家門口有警衛,根本進不去。就憑他的住處也能看出來,他道行夠深,他們家是幹什麼的?”
“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問。”
“盧總,咱們說好的,我只管公安局不管的雞毛蒜皮的小事,頂多也是偷雞摸狗的個人隱私,你可別害我,讓我往槍口上撞。我這小命不值錢,但也拉家帶口!”
“你要是安分的話,能幹上這一行?別跟我貧嘴,說有用的。”
“這幾天我主要跟着兩個女人,就是吳佳琪和許美玲,身材好、形象也好。”
“原來你是喜歡幹這樣的事情。”
“盧總,我是先易後難。你看,這些都是這兩個人活動的照片。我跟着吳佳琪,去了一趟天騎俱樂部。頭一回去那種地方,還真開眼。”
聽到天騎俱樂部,盧青陽立刻引起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