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聽不見的話,我不知道還有什麼人能夠聽見。不過,像這樣的內容,你真要調查落實會非常困難。”停了停,王遠征想了想,繼續說道:“我的結論是這封舉報信所舉事實大多與實際不符。換一個說法,目前沒有發現一條與實際相符。”
張東峯轉向孫天縱:“老孫,你的看法呢?”
面對張東峯的詢問,孫天縱迴應道:“剛纔幾位講的意見我都同意。”
張東峯接着問道:“關於所謂我爲某些外地發展商一路開綠燈這一條,你是知道其中的詳細情況,你對我有意見嗎?”
孫天縱連連擺手:“沒有意見。”
孫天縱扭頭看了看記錄的陳少白,又進行解釋:“我說沒問題,作用是有限的。我並不能多證明什麼。”
張東峯擺了擺手:“經濟上的問題,我不需要各位給我打保票,我們任何人都無法給其他人打保票。”
“我可能近日要向龍觀市老百姓公佈我的財產和收入狀況,我的經濟問題根本不怕查。”
張東峯又轉向坐在自己身旁的馬子微。
馬子微顯得很豪爽又很馬虎地說道:“第一、我和剛纔幾位的意見一致,認爲匿名信所舉事實目前沒有發現一條與實際相符。”
“第二、匿名信說張東峯講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八點鐘召開現場會是逼迫機關幹部加班加點,這一條我反對,我認爲張東峯體現的是一種勤政精神。”
“第三、根據我對張東峯同志的觀察和了解,我相信他在經濟上絕無問題,這一點我確實敢給他打保票。陳少白,你可以記錄在案。”
張東峯最終總結:“感謝各位的信任和支持。你們說匿名信所舉事實至今未發現一例與實際相符,僅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張東峯繼續運用合法程序展開行動。
他到龍觀市任職後,建立了龍觀市二把手每月一次向市選舉部門常務會議彙報工作的制度。
現在,他就順理成章地在市選舉部門常務會議上就匿名信一事陳述了自己的意見。張東峯希望市選舉部門常務會議再次對他進行信任表決。
他當然陳述了理由:“我現在的工作前後受到夾擊。前面是一大片工作困難,後面是冷箭射我。如遇沒有市選舉部門的信任和支持,我這個二把手可以辭職了。”
表決結果,張東峯獲得百分之百的信任票。
張東峯站在那裏一時不相信這個結果,他詢問全體投票人員:“難道大家對我毫無懷疑嗎?”
曾陽德笑道:“張東峯,既然大家投你票,就說明大家對你的信任無保留。”
張東峯便對全體投票人員深深地鞠了一躬:“我還是那句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張東峯當然知道,市選舉部門常務會議百分百的信任表決即使不登報不上電視,也將成爲龍觀市重要新聞進行快速傳播。
實際上,當晚的龍觀電視臺和第二天的龍觀日報都把這條消息發了。
鍾九歌在家看到這條電視新聞,拍沙發瞪眼:“這種時候對張東峯投百分之百的信任票,這些人都瞎了眼。”
他立刻讓戚秋月打電話,把曾陽德叫來。
曾陽德來了。
鍾九歌沉着臉大聲訓道:“你們是怎麼投票的?現在龍觀市各方面關於張東峯的看法不一,你們的選舉部門常務會議倒是鐵板一塊,全部支持張東峯?”
曾陽德攤開雙手,有些無奈地說道:“這是無記名投票,事先又沒做工作。”
鍾九歌指着曾陽德問道:“你的那一票呢?”
曾陽德不說話了。
鍾九歌說道:“怎麼就隨隨便便讓張東峯進入市選舉部門常務會議?”
曾陽德進行解釋:“二把手一個月一次向市選舉部門彙報工作,這已經是龍觀市形成的制度。”
鍾九歌站起又坐下,明顯生着氣。戚秋月一聲不響給他遞煙。
他點着吐出濃煙,繼續進行指責:“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讓鍾九歌沒想到的是,他接着在電視新聞中看到張東峯出現在市府新聞發佈會上。張東峯說道:“今天我代表龍觀市府發佈一個有關廉政的新舉措。”
“我作爲龍觀市市長,今天將公佈我的全部財產及收入狀況。這裏有份書面材料,在這份材料上,你們可以看到我近三年來的全部收入及財產,我公佈了我的銀行賬號和存款數目,也公佈了我的一切可稱爲財產的財產。”
“我宣佈,只要我在龍觀市任職,就將保持我的經濟收入的百分百透明。如果能成爲制度延續下去,我希望今後龍觀市任何一任領導都要敢於繼續公佈自己收入及財產的制度。”
現場的許多記者都看呆了。
領導幹部公佈財產和收入的制度早就開始實施,但只限於內部,並不會向社會進行公佈。
現在張東峯居然敢向全社會公佈自己的財產和收入,可以足見他的清廉。否則的話,非常容易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鍾九歌和戚秋月看到這個新聞,也都愣住了。
張東峯在新聞發佈會上接着說道:“市府辦公廳還將我到龍觀上任半年多來每一天的日程活動整理了出來,現在發給各位。”
“在這個日程表上,龍觀市民能夠看到他們的市長在一百八十多天裏,每天都幹了些什麼。”
“對我在每一個時間、每一個地點、每一個件事情上有意見、有疑點,歡迎大家提出或者進行舉報。”
“可能有人會問,你這樣做會不會給自己惹來麻煩?我鄭重宣佈,龍觀百姓自有公道。”
張東峯講完了,記者們一擁而上。
鍾九歌看到這裏,憤怒地摁滅菸頭:“聶冠明管新聞,居然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來,真是不堪使用。”
戚秋月在一旁提醒道:“龍觀市府一週一次新聞發佈會,現在已經讓張東峯變成制度了。既然是新聞發佈會,你不讓人家上新聞和進行報道?”
蘇菲菲還是在那座四面高牆電網的廢棄監獄裏找到了陸行舟。
陸行舟還是在那裏打靶。
看見蘇菲菲過來,他打完最後幾發子彈,上來與蘇菲菲握了握手,又擺擺手,原先陪在身邊的公安們便都牽着狼犬撤退了。
兩人在院中小圓桌旁坐下。
陸行舟笑道:“蘇記者,你是不是又來催案?”
蘇菲菲說道:“現在龍觀有二個案件事關大局。一個是黑槍案,另一個是舉報張東峯的匿名信案。我今天主要想和你談談匿名信案。”
陸行舟抽出煙慢慢在桌上戳了戳,叼到嘴裏:“洗耳恭聽。”便點着了火。
蘇菲菲說道:“匿名信看來是爭鬥事件,但也是公安案件。”
陸行舟吐出煙霧:“請講。”
蘇菲菲說道:“從爭鬥事件上講,那就需要上邊來調查組把匿名信舉報的十大問題都調查一遍,最後做出結論。可要從另一方面講,如果能夠確定寫匿名信的有某種不合法身份,那匿名信不用調查就被戳穿了。”
陸行舟看着蘇菲菲,問道:“什麼叫不合法身份?”
蘇菲菲進行解釋:“一般幹部如果寫這封信,這是他的權利。如果龍觀市班子成員中有人寫這樣的匿名信,你覺得合適嗎?”
陸行舟問道:“蘇記者,你懷疑龍觀市班子成員中有人寫這封匿名信?”
蘇菲菲答非所問:“你先說合適不合適。”
陸行舟迴應道:“班子成員有意見,不擺到桌面上進行協商解決,而是寫匿名信,有點陰謀詭計的意思。”
蘇菲菲繼續說道:“如果是班子的主要負責人寫這封匿名信,是不是更不合適?”陸行舟嚴肅地迴應道:“如果是鍾九歌或者哪個副書記寫匿名信往上報往下散發,那肯定是陰謀詭計。”
“這個身份只要暴露,省委不用調查就可以做結論。你懷疑哪一位?”
蘇菲菲又往下說道:“如果不是班子的主要負責人親自寫的匿名信,而是他家屬寫的,這種情況如何?”
陸行舟立即說道:“性質基本一樣。”
蘇菲菲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放到陸行舟面前:“認識這輛車嗎?”
照片上是一輛雨中慢慢行駛的奔馳車,可以看清尾部的車牌號。
陸行舟皺起眉頭說道:“很熟悉,有印象。”
蘇菲菲進行解釋:“我已經調查清楚,這是鍾夜華的車。”
陸行舟疑惑地問道:“什麼意思?”
蘇菲菲告訴陸行舟,那天張東峯冒雨在龍觀廣場與上萬名市民進行對話,這輛汽車從蘇菲菲身後開過,車裏有人說道:“張東峯還是挺猖狂的。”
陸行舟警覺地問道:“你懷疑鍾夜華?”
蘇菲菲說道:“我有些懷疑,他具備動機和條件。動機不用說,他老子就把張東峯視爲眼中釘,他本人因爲那塊地皮沒做成也恨上了張東峯。”
“說條件,龍觀上層情況他知根知底,策劃草擬寄發整個操作他最具備這樣的實力。”
陸行舟皺着眉頭考慮了一會兒,說道:“你這只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