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2004年,蘇向晚隨着升遣的宋青山,已經搬到北京去住了。
北崗剛從部隊上休假,回鄉探親,當然也得往北京走。
要說宋家別的孩子會當兵,理所當然,但北崗當兵,着實叫光榮大院記得人跌破了眼睛。
畢竟他從小就是一副大哥派頭,學習也不經心,整天在外面晃盪,可到了高三,這孩子突然就開始收心學習,一路考進第二炮兵學院。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別的孩子玩耽誤學習,北崗玩,就只是玩,人家的學習從來沒耽誤過,你說氣不氣人。
坐在火車上,翻開報紙,頭一版就是他爸坐在那兒講話的照片。
北崗嘻嘻笑着,翻開來正在認真讀着呢,跟他一起回鄉探親,要在海拉爾火車站下車的王凱湊了過來,攬上北崗的肩膀說:“咱都休假了,你能不能不要看軍報啦,這有啥意思。”
北崗嘿嘿笑着:“有意思啊,咋沒意思,咱們二炮也是解放軍,我就喜歡看軍報。”
“身在窮山僻壤,鬼都見不着一個的地兒,全軍上下只有一杆槍,那杆槍還永遠不打仗,我是打算好了明年就調動的,反正我叔在中蒙邊界上也是領導,我肯定能找到好的,對口的單位,連長你家也沒啥後門吧,才一直窩在二炮的,要不你跟我一起下車,我給你介紹我叔認識,咱倆一起離開二炮,咋樣?”王凱說。
北崗搖頭:“不行,我哪都不喜歡,就喜歡二炮,真的。”
“死腦筋了吧,將來對象你都找不着,反正我是要去一個能摸得着槍的隊伍了。”王凱說。
接着他又說:“呼倫貝爾湖,沒見過吧,連長你留心看着,一會兒咱們就經過了,現在全國唯一騎兵連可就在這兒,他們巡界的時候可威風了。”
北崗仍是嘿嘿一笑,再翻個面兒,好吧,有一篇署名爲李承澤的文章,看來姐姐出國巡演,姐夫時間挺多的呀,寫文章啦,那得好好看看。
王凱還在絮叨叨的說着呢:“呼倫貝爾湖,我都想死它了。”
另一個,許亮說:“你就甭說啦,我跟宋連一樣,就是熱愛二炮的人,當兵又不在於摸多少杆槍,咱們那杆槍說不出就不出,一出天下無敵。”
說着,他又拍了拍了北崗的肩膀:“就一點,我們就算了,連長可是炮兵學院畢業的,咋我都覺得今年該你上的,怎麼就沒評上個副營啊,是不是跟我一樣,家裏沒後門的原因?”
北崗突然一斜覷:“還後門,你前門開了沒發現嗎?”
許亮一低頭,發現自己上完廁所真的沒拉拉璉,趕忙轉過身就把拉璉給拉上了。
“快看快看,騎兵連。”王凱突然叫說。
火車上所有的人都把腦袋湊了過來,畢竟現在別的軍種新鮮,騎兵可不新鮮了。而且,火車經過的地兒,並不屬於騎兵連的巡轄範圍,他們應該巡邏的是疆界啊。
“哇,可真帥氣,那馬是真的吧?”許亮嘴巴都張大了。
“假的,木頭馬你信嗎?”王凱瞪了他一眼說。
“乘馬斬劈,乘馬躍障,乘馬射擊,騎兵隊伍不但要求戰士的素質高,更講究人馬合一,軍馬和戰士,那叫天人合一你懂不懂。”王凱望着外面的騎兵隊伍,興奮的說。
爲首的那個在馬上神彩熠熠,一破嗓子北崗就笑了,因爲隨着年齡的增長,韓谷東的嗓音是愈發的虛蓬蓬了。
“宋北崗,看見你哥了嗎?”外面的人在馬上喊。
沒人知道喊的誰,火車的行駛聲音也很大,早就把騎兵連連長韓谷東的聲音給蓋過了。北崗笑着站了起來,在車窗裏使勁兒的揮手呢。
但是畢竟火車跑的快,馬跑的慢,漸漸的距離就要拉開了。
但韓谷東是喫素的嗎,他把喇叭摘了下來,駕着就開始喊了:“宋北崗,看見你哥哥我的帥氣了嗎?”
北崗在火車裏又沒法喊話,掏出手機來,撥通,就見馬上的谷東手忙腳亂的在那兒找電話。
火車轉瞬經過,北崗在電話裏喊說:“哥,我看見你啦。”
“帥氣嗎?”通過手機,谷東的聲音那才叫一個大。
“特別帥氣。”北崗笑着說。
許亮和王凱,乃至一車廂的人嘴巴張大,都看着宋北崗呢。
半天,王凱才說:“剛纔騎兵連的連長喊的是你吧?”
……
“連長你不會是咱們共和國騎兵連連長韓谷東的弟吧?”王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北崗只笑,不說話。
轉眼火車到了站,不得不說,韓谷東電話裏經常說的呼倫貝爾湖,只是遠遠一瞥,但確實漂亮。
只剩下許亮和宋北崗同行了。
現在許亮覺得,宋北崗這個連長,或許沒有自己和王凱想象中的那麼平淡無奇,家裏也不是沒有任何背景的。
但是他怎麼就那麼淡定呢,二炮啊,什麼地方偏僻就設在哪兒,什麼地方荒無人煙就設在哪兒,這樣的單位,宋北崗是爲什麼,那麼好的大學畢業,就偏偏要紮根的呢?
好奇,無比的好奇。
不過更叫許亮驚訝的還在後面呢。
他們得在烏蘭察布倒火車,下車的時候正好是半夜,許亮凍的瑟瑟發抖,打着牙顫說:“哎喲喂,這會兒要有人能給點熱飯喫該多好,這火車站也太空曠了吧,倆小時候,咱們怎麼熬啊。”
北崗泡了倆方便麪:“喫泡麪啊,再怎麼熬?”
反正就倆小時,回家的路可不算遠嘛,北崗覺得喫個方便麪很簡單。
不過就在這時,許亮發現來了一應該屬於空軍的大領導,肩膀上全是星星的那種,提着個飯盒在不遠處找人。
許亮還在想,這人看起來長的跟宋北崗長的挺像,不會是宋北崗傢什麼親戚吧,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就看見那個人真的朝着宋北崗走過來了。
“怎麼也不跟我提前說一聲,我好讓你嫂子給你做點好喫的?”宋西嶺望着瘦巴巴,黑啾啾的弟弟說。
北崗也很喫驚,端着泡麪說:“你從哪兒知道我要經過烏蘭察布的,哥,三更半夜的,你來幹嘛啊你?”
宋西嶺長出了口氣:“谷東告訴我的,你最愛的西紅柿醬炒土豆片,西紅柿醬面,還有西紅柿醬炒茄子,趕緊喫吧。”
就這樣,火車站,倆兄弟短暫的相逢,也不過匆匆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