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靳青紫着一隻眼，西裝上帶着七八個腳印，哪還有往日那副斯文儒雅樣？
黎老夫人道：“飛機失事的事黎靳已經跟我說明，他有錯這是毋庸置疑的，可他當時也是被人設計了。”
“屁話！”蘇城剛纔打了黎靳，現在不介意頂撞黎老夫人，反正他們蘇家也跟黎家撕破臉了，“要不是他有壞心眼，要不是他蠢，我妹妹不會出事，殺人償命，黎老夫人你不會是想包庇他吧？”
“我已經說過，飛機失事的主要原因不在黎靳，這場失事中，不止你們失去了親人，我也失去了兒子兒媳，林清，我說了會給你一個交代就不會食言。”
蘇老太太本名林清，當年是從帝都嫁去雲城，年輕時，她和黎老夫人周永荷是大學同學。
黎老夫人一擡手，管家遞給她一本族譜，她翻到最後的這一頁，拿起筆。
黎靳突然意識到什麼，想要過去阻止，“母親你要幹什麼？”
“攔住他。”
管家上前一步攔人，黎老夫人親自將黎靳的名字從族譜上劃去，“這就是我給你的交代，從此之後，黎靳再不是黎家人，黎家的一切與他再無瓜葛，包括剛剛歸家的黎歆。”
族譜上已經加上江茶的名字，她在黎家的名字叫黎歆。
老夫人這段話的意思說直白點就是黎靳被逐出家門，帶不走黎家的任何東西，包括黎歆手上的東西。
黎靳費盡心機搞這麼一出，爲的就是拿到屬於他女兒的那份資產，可什麼都沒得到，反而連原來手上那些也失去了。
他愣愣地聽完，不敢置信，“母親，母親您不能這麼對我，我說過了，我當年只是打了一個電話，我只是打了一個電話而已呀母親，我是黎家人，我是黎二爺，就爲了給蘇家一個交代您就要將我除名，您這樣做怎麼對得起我父親！”
“你還是這麼執迷不悟，養不教父之過，你父親去世得早，沒有把你教好確實對不起他。從今往後，我會搬去佛堂，一爲贖罪，二爲祈福。”
“周永荷，你不用這樣。”蘇老太太看着黎老夫人這樣，自己心裏也不好受。
要說交代，多少交代都換不回她女兒，正是因爲這樣，周永荷將黎靳逐出黎家的做法已經算是很夠意思的交代。
況且她有一句沒說錯，飛機失事帶走的不只是蘇家的女兒女婿，還是她的兒子和兒媳。
人到老年，所求的也不過就是團團圓圓，兒孫繞膝，黎老夫人兩個兒子一死一逐，孫子孫女一個遠走雲城十年，另一個剛剛歸家，跟她都不親厚。
剛過六十五歲的人，頭髮已經全白。
“這是我自願的，你不用有任何思想負擔。”黎老夫人起身，環視整個正廳。
這裏到處都是黎封和蘇玥生活過的痕跡，她眼中隱有淚水，腳步緩慢地離開。
黎靳高大的身形原地晃了晃，差點沒站穩。
爲了今天，他籌備良久，到頭來就落的一個被逐出家門的下場。
母親好狠的心，她明明都答應自己了，她還幫着自己瞞着黎律，爲什麼今天會突然這樣？
黎靳感覺自己頭非常疼，疼得快炸開了，他使勁扒着自己的頭，嘴裏喃喃自語，“爲什麼？我也是母親的孩子，她爲什麼這麼對我？”
蘇城見黎老夫人走了，本來還想動手，一看黎靳這狀態罵了一句晦氣，轉身看向自己家人，“媽，大哥，我們現在怎麼辦？”
“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跟小律說。”蘇老太太打發了其他人。
秋風徐徐，竹林沙沙，正廳裏只剩下他們祖孫兩個。
半個小時後，老太太出了竹翠園，“走吧，我們回了。”
他們出了老宅直接去機場，沒在帝都多停留一刻。
竹翠園內，黎律坐在原位，久久沒動一下。
另一邊，江茶喝着花梔泡的花茶，問她，“黎律什麼時候回來？”
花梔知道他們要去解決什麼事，這件事太大，一時半刻肯定解決不完，她想了想道：“你有沒有覺得三少今天情緒不高？”
“有。”
“那要不要想個辦法讓他高興起來？”
“什麼辦法？”江茶順着她的話頭問。
“我們三少小時候喜歡花，每天房間裏都要放一束新鮮的花，後院有一片花園，我們去多采點花，一束放在三少房間，剩下的給你做鮮花餅。”
“好。”江茶跟着花梔往後院走，看起來興致勃勃。
但凡有個初中文憑，也不至於這麼被人牽着鼻子走。
天剛擦黑的時候，黎律從竹翠園出來，管家已經在外面等候多時。
“三少，老夫人有請。”
黎家佛堂，修建多年，常年燃着香。
老夫人洗盡鉛華，跪在蒲團之上，手上拿着一串佛珠。
黎律到後，老夫人帶他到齋堂去，桌上擺着三菜一湯，都是素菜，出自老夫人之手。
她親自給黎律盛了湯，“還記得你小時候喜歡喫素，最喜歡佛堂老師父做的素齋，老師父前年去了，去世前還記掛着你，這些都是他教我的，味道應該沒變。”
黎律垂眸看着桌上的菜色，沒動筷子。
老夫人又道：“小律，祖母知道你在怪我，在黎歆這件事上，你覺得祖母幫了黎靳，可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他說他有一個女兒，被你先找到的，你一直藏着他的女兒，同吃同住，讓女兒和他形同陌路，你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報復他。”
“您信嗎？”
半晌後，黎律問。
老夫人執起筷子，給他夾了菜，“我只知道你是黎家的繼承人，這偌大的黎家交到你手裏，以後就是你的，我們家族綿延數百年，一向最重規矩。
小律，你把黎歆帶在身邊，真的只是爲了報復黎靳？”
黎律沒說話，老夫人看着湯裏的熱氣一點點散去，垂眸道：“今天之前，我查過黎歆，她確實是一個讓人很難移開眼的小姑娘，我知道你不是爲了黎靳才把她帶來身邊，如果是爲了報復，不會讓她住你父母住過的房子，也不會親自上雪山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