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不大,也不是很繞,順着一條路直直往前走,大約十來分鐘後我看見了桃水村的村口。

    進來的時候臨中午,村子口沒什麼人,這會兒中午各家喫完飯,好些個大爺大媽們,雙手往棉襖袖裏一揣,蹲在地上坐在石頭上和自帶的小板凳上,開始七嘴八舌的聊着天。

    一羣人正聊着,見我拉個行李箱從村子裏面出來,伸手戳了戳身邊的人然後示意他們朝我看過來。

    被這麼多雙眼睛盯着,我尷尬的露出了笑容,也沒有在原地等,乾脆直接走過去,將行李箱放到了一邊,學着他們也蹲了下來。

    面對這種強大的信息網,打不過那就只好加入他們!

    大爺大媽看到我學他們,一臉疑惑的往旁邊挪了挪位置。

    人羣裏有剛纔和我們打招呼的人,見我蹲下來,他們上半身往外一伸,開口問道:“你不是大楊她閨女帶回來那姑娘嗎?怎麼的,要回去了?”

    我剛想開口說說話,打斷聲從周圍的大爺大媽口中傳過來。

    “大楊閨女回來了?”

    “回來了,帶了一個女娃一個小夥子。”

    “小夥子?啊是同學啊?”

    “談的朋友吧,看小夥子長的蠻精神的嘛。”

    “大楊他閨女上高中了吧,在那什麼,啓什麼高中,學習好的嘞,怎麼談朋友嘛。”

    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不亦樂乎,我想插嘴都找不到切入口

    旁邊有大爺看我想說話,手從袖子裏掏出來抹了一把鼻子和嘴,頭對我一擡問道:“你是啷個,來這裏做啥子。”

    聽到有人問我,說話的大爺大媽都停下來朝我看過來。

    我作勢往裏面蹲了蹲,拉近了和他們的距離,這纔開口說話:“大爺,我是大楊叔他閨女的同學,正好放寒假了,沒什麼地方去,萍萍就說咱們這個村子特別好,我好奇就跟着過來玩了。”

    “玩的?我們村子周圍都是山,就那一片桃林,有啥好玩的。”

    “沒玩的,沒有。”幾個人連連擺手,跟個撥浪鼓一樣來回的搖。

    對於這些老人來說,村子裏生活這麼多年了,當然沒什麼玩頭。

    “可我剛纔聽大楊叔他媳婦說,說咱們這邊有好多衡水河的支流,還有自然形成的天然湖泊呢。”

    “爪子?有啥好看的,就一小湖,竟忽悠你們小孩子玩的。”

    幾個人說着說着嘿嘿哈哈的笑了,七嘴八舌的開始問我問題。

    “你怎麼來山裏玩,這裏交通不方便,環境也不是特別好,來的時候挺辛苦吧?”

    “看你穿的這麼好,長這麼漂亮,小姑娘哪裏的呀?”

    “你咋沒和老楊家那閨女一塊過來呀?”

    一人一句問題特別的密。

    訕笑的看他們,正要回答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聲吧唧菸嘴的聲音。

    “大楊家那閨女咋帶着一個男人走了?”

    聲音很蒼老,卻又帶着鏗鏘。

    我半轉身往上看,才見正迎面又走來一大爺。

    這大爺臉上全是橫紋,已經看不出來什麼了。

    他手裏抓着菸袋,這會兒正抽的津津有味。

    看見我後,他放下了煙桿子,有意問道:“你咋還擱這兒呢?你剛不是跟大楊他閨女一起來的嗎?”

    我點頭,站起身給他讓了位置:“大爺,您蹲。”

    他吧唧着嘴,揮着手裏的菸袋子拒絕了我:“老了,蹲了起不來,你蹲吧。”

    他都這麼說了,順勢我又蹲了下去。

    有其他的大爺大媽開始笑着打趣他。

    “咋,大楊他閨女跟男人跑了?”

    “哪能,多大點娃子,白瞎說,等下鳳來又罵你們老不死的。”

    鳳是?

    我疑惑的看向她們。

    那抽菸的大爺敲着菸灰:“跑了更好,鳳那娃折騰她閨女都折騰成啥樣了?娃都給死人了。”

    “二大爺,你可白瞎說,被鳳聽到了不好。”

    “俺可沒瞎說,這周圍幾莊村不知道鳳和大楊因爲錢把自己娃賣了?錢到手了,喫到好了,現在拉着下河村那幾個娘們給人幹下手,真缺德缺到家了。”

    二大爺從煙桿底下的菸袋子裏掏出了菸絲兒,繼續道:“鳳帶頭的那幾個老孃們天天盯別人家的閨女,照俺說,遲早有一天得報應!”

    幾個大爺大媽聽着二大爺的話面面相覷,誰也沒說話但是卻格外一致的起了身,自帶凳子的搬走了凳子,啥也沒帶的,起身吐了口唾沫走了。

    臨走的時候我還能聽見他們哼唧的說話聲。

    “哎喲,跟咱無關喲,咱家可沒閨女。”

    “鳳家那丫頭真可憐。”

    “走了走了。”

    “再可憐還不是個丫頭。”

    哄哄散散沒多會兒,人全走完了。

    二大爺沒走,起身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了下來,然後斜眼看我:“你也是個丫頭,跟鳳閨女好,小心點吧。”

    人都走了,地方空出來了,我找了個石頭坐下來,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樣子開口問道:“二大爺,您剛纔說的是個啥意思呀?怎麼萍萍媽媽還賣丫頭呢?要是真的,爲啥不報警啊?”

    二大爺哼了一聲:“哼,報警?山高皇帝遠,誰管得着?鳳那幾個人搞的是封建迷信,啷個人會信?不曉得哦。”

    農村山高路遠,報警不方便,來一趟更不容易。

    換個意思來說,如果你在農村殺了人,報警後,警察趕到村子裏,很有可能兇手就已經跑了很遠很遠。

    就算是警察到了,跟他們說明昏姻親,說有鬼,他們能信的程度或許只有百分之十。

    我低着眼簾看地面上的土,又開口問道:“二大爺,大楊叔他們家是發生了啥事兒啊?”

    我又怕二大爺不跟我細說,所以急忙加了句:“我好像聽說過一點,是明昏是吧?”

    他有些喫驚的看着我:“誰跟你說的?小丫頭知道怪不少。”啪塔着煙,他冷笑了一聲:“下游那幾個村子,也不知道啥時候進來的媒婆,說能給家裏去世的人看媳婦,看老公,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霍霍了人家不少的姑娘。因爲是把人姑娘一輩子說給一個死人,所以主家掏錢掏的多,給那媒婆的錢給的也多。俺是不知道那人給了鳳家多少錢,但是俺知道鳳給那媒婆打下手去了,去的時候還連哄帶騙拉了下河村好幾個娘們一起。現在那幾個老孃們看到人就問誰家有沒有閨女。真缺德喲!”

    二大爺敲着手裏的煙桿子,一邊說一遍罵。

    “那媒婆是哪裏的人?啥時候來的?”我往二大爺面前坐了坐。

    二大爺抽了一口煙,撒着菸絲兒搖頭:“大約是三年前到的下河村,剛開始來咱們這兒也說過這個事情,但那時候村子種桃很忙。沒得空管其他的事情,也是這兩年村子桃子不賺錢了,那個媒婆再來,帶着錢來,村子裏就開始有人心動了。村家後的老馮家也爲了錢把女兒賣出去了。才幾個月不到,那丫頭就死了,你說離奇不離奇?”

    二大爺是健談的,儘管不認識我,但逮着我說了不少。

    我也沒把他的話掉地上,他說完我就問,二大爺樂的說話,有時候我問一句他能回我十句。

    聊了得有半拉小時,二大爺手裏的菸絲兒抽完了,我要問的要聽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你這個丫頭倒是喜歡聽這些稀奇古怪的事兒。”

    他磕着手裏的煙桿子,笑的眼睛都眯到一塊去了:“行吧,說這麼多得了,俺得回去了,馬上喫晚飯了。”

    農村喫飯都比較早。

    我笑着站了起來,目送那二大爺離開後掏出了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快到四點多了。

    我在這村子口呆了快一個多小時。

    這一個多小時裏,付江和萍萍沒給我來任何的消息。

    聊天框只有一條我詢問他倆去了哪裏的話,可是兩人沒有給我回話。

    舒了一口氣將手機揣回了兜裏,我朝着村子外面去。

    手機剛纔導航到汗水村,看路線,是一條直路,不遠,步行下來也就二三十分鐘,我腳程快一些,應該還好。

    出村後,走了大約快十來分鐘的樣子,萍萍的電話進來了。

    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傳來了萍萍不太高興的聲音:“學霸,你在哪兒呢?爲什麼還不來找我們?”

    她口氣有點質問,感覺跟剛纔聽到的萍媽口氣有點相似。

    我看了一眼周圍,聲音不冷不熱的:“去汗水村的路上。”

    “去哪兒幹嘛?你不會真的跟我媽一塊去汗水村看那個湖了吧?你快回來!你可是過來給我們幫忙的,剛纔在我家裏,讓你幫忙你沒忙就算了。要不是你跟她說你是道士,我媽也不會跟我吵起來現在離開了家。咱今晚不回家還不知道要睡哪兒呢。”

    她語氣裏全是指責,一下子顛倒黑白把她和萍媽吵起來的原因怪在了我的身上?

    我將手機開了免提,拿在另一隻手裏,有些無語,她跟萍媽吵架是因爲付江和她談戀愛的事情,還有明昏的事情,怎麼莫名其妙又扯到我身上來了?咋的,和她談戀愛的是我,也是我給她結的明昏啊?

    將行李箱往前面使勁兒推了一下,我有些不耐煩道:“你和你媽吵架,是因爲你帶回了付江,還有你媽媽沒經過同意給你結明昏的事情。這纔過去了幾個小時,扭頭就變成了是我讓你跟你媽吵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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