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白芨無奈地點頭,然後又一臉不解地盯着桌上的信紙:“您這是要寫給誰呢?”
“難啊!”蘇婉尋撐住小下巴,好看的眉心緊緊皺着,不過在想了許久以後還是寫了一封信。
隨後她將信牢牢得封住:“記住,一定要親自交到許將軍手裏。”
白芨拿了信就匆匆出去了。
蘇婉尋又重新躺回牀榻,已經吃了藥,可燒還是沒有退,胃口更是差得吞不下一口飯,迷迷糊中就睡着了。
又是一如前幾夜的噩夢。
夢中她再次墜入冰冷的深淵,窒息和壓抑之感讓她拼命喘息。
直到耳邊傳來腳步,她這才猛吸一口氣,早已是滿頭大汗,一看窗外天已黑了。
“白芨,回來了?”她虛弱地問。
桌面上的燭火輕輕顫了顫,卻沒有回答。
她感覺到了不對勁兒,撐着就要起身。
室內卻恢復了安靜,只有燈光微微搖曳着,折射出一道修長的人影。
“誰?”她開始保持警惕。
“是我。”聲音低沉微啞,好似籠罩着一層薄霧。
蘇婉尋一聽這聲音就心口泛疼,擡手揪住胸口的衣料,不自覺得咳了兩聲。
景慕霆已經走到她面前,窗外的月色打在他的側顏,骨玉清然,彷彿絕了這世間雖有的骯髒,而他的黑眸卻似浮着盈盈水霧。
她立即避開他的目光,垂簾說道:“已經睡了,二哥哥有何事?”
“這幾日爲何避而不見?”他開口問她,語氣似有微怒。
蘇婉尋略微擡眸,儘量做出委屈的模樣:“二哥哥誤會了,並不是避而不見,就是,就是這些日子容顏憔悴……”
她已分不清對這個男人是怨恨,還是害怕。
此時此刻她的眼淚凝在眼眶,只要一擡眼就會肆無忌憚地掉落。所以只能低垂着,雙手輕輕拽着被褥。
景慕霆沉默。
她扯着笑,繼續說:“二哥哥,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去你屋裏道歉。”
“道歉?你爲何要向我道歉?”
景慕霆深幽的目光看着她,低沉的嗓音中透出磁性的沙啞。
“因爲我,你被父親罰了跪!”蘇婉尋立即回答,在擡頭之前假裝打了個噴嚏,雙手捂住的同時剛好擦去掉下來的眼淚。
終於可以對視他漆黑如墨的鳳眸,可在下一刻又避開他的目光,沒發現他眸中的澀然。
許久,景慕霆低低說道:“我現在,並不恨他。”
這句話似是對她說的,又彷彿是在自言。
“真的?”蘇婉尋像是聽到了什麼頂好的消息,小臉露出喜色。這樣的神色倒不是僞裝。
“嗯。”景慕霆輕聲一應。
“那便好!”她點點頭,眉心已經舒展開來,清澈眸子再次看向他,說道:“父親的脾氣不好,你不要和他置氣,他心裏還是很疼你的。”
景慕霆生性孤僻,話很少。在前世的時候,她就像是隻小喜鵲一樣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可他的迴應卻少之又少。
這一世,他的話明顯比以前多多了。
反之,蘇婉尋卻開始變得沉默,即便此時她儘量掩飾內心的情感,想僞裝出曾經活潑的模樣。
“你爲我求的請,在祠堂外抄了一夜的女則,是嗎?”
他哭了?
蘇婉尋呆愣,他會爲她哭?這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當然,現在她也懷疑,可能是錯覺吧。或者是他流鼻涕了?感冒了?
“二哥哥,是父親心疼你,所以才免了責罰。我抄寫女則是爲了自己,若是不抄,祖母指不定又要罰我什麼!”
她儘量維護好蘇遠之和他之間的關係。
景慕霆似乎笑了一聲,但這笑聲似乎帶着苦澀,更多的是心疼。
她心中一震,竟然覺得他真的是在哭,一時間慌了神。不知道要不要安慰。
“父親是真的心疼你,只是不會表達。要不然他上一回也不會送靈芝給你補身子,對不對?”蘇婉尋的手覆在他的後背拍了拍。即便這男人在哭,也絕對不是爲了她。可能是方纔那番話觸動了什麼,若是他能和父親跨越那道鴻溝,那一切都好了。
“呵!”景慕霆又是一笑,反問:“你是如何知道父親給我送了靈芝?”
蘇婉尋自知失言,立即解釋:“那天他自己同我說的!”
景慕霆低嘆,嘆息很輕,讓人無法捕捉。
“好好睡,我陪着你。”他放開雙臂,隨後半靠在牀榻,又將她圈在懷中,說道:“你母親的嫁妝不會再少一樣東西,等你明年及笄,會全數回到你的手裏。”
他的懷抱很暖,其實前世她也擁有過這樣的懷抱,只是數量很少,基本都是在她假裝睡着以後。
大抵因爲高熱未退,她竟然也起了一些睡意。
“二哥哥,你,你是方纔怎麼進來的?”她必須要知道這個答案,要不然以後是不是經常發生這種事?
景慕霆已閉上了眼眸,像是要睡着了。
“二哥哥?”她又輕輕喚了一聲。
他低聲一應,但沒有睜開鳳目。
她轉頭看着他的側顏,有溫其如玉的潤澤,又有眉目做山河的獨絕。可誰都無法想象,這張溫潤獨絕的容顏下是一個怎麼樣殘暴的靈魂。
慕霆,這一世,我只求你能平安順遂,心中沒有仇恨。只求我們能一輩子做兄妹。
“小姐!小姐!許將軍不在府中,聽說去宮裏頭!”
白芨終於回來了,大大咧咧地衝進來,可當看到牀上躺着一個男人的時候差點沒叫出聲。
“噓噓!”蘇婉尋急得眨眼。
景慕霆似乎醒了,微微睜開一雙漆黑的鳳目,眸光寒光已現。
“我……”蘇婉尋噎了一下,解釋:“就,就是感謝信。”
景慕霆沉默,良久後竟問:“爲何不親自去道謝?”
她沒有發現他眼中閃過的一絲陰沉,喫驚地問:“親,親自去道謝?”
“過些日子是他的婚宴,我可以帶你去。”景慕霆深幽的目光似乎不想放過她臉上表情,末了,還問:“尋兒對他的第一印如何?”
“第一印象?”
蘇婉尋怎麼都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有些像前世他的質問,不過再轉念一想,現在的景慕霆只是她哥哥,所以她就大膽回:“很勇敢。”
“是嗎?”景慕霆似乎又笑了一聲,黑眸閃過一道嗜血的佔有慾,大手突然握住她的手腕,下手有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