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前些日子他對她的關懷,讓她差點重新沉淪下去,可沉淪的結果是什麼,她心裏比誰都清楚。
“蘇姑娘,你把在下的外套披上。”許世寧將灰色皮毛大衣脫下,柔聲叮囑:“小心着涼。”
他沒有靠近她,只是將衣服遞過去。第一是尊重,第二,他不敢。他害怕嚇到這姑娘,更害怕她會討厭他。
“謝謝許將軍,我現在還不需要。”她客氣地回絕,微微一笑,冷清且疏遠。
蘇世寧尷尬地收回衣服,看着她纖瘦的身形,還有一雙冷清得幾乎於死寂的水眸,心裏升起莫名的心疼。
“你瞧你,是不是平時不愛喫肉?還是要多喫點,否則這風一吹就倒!”
他鼓起勇氣再次找話題,手掌因爲緊張而微微握着:“你看我妹妹,壯實得和頭牛似的,她就是平時喫得多……”
“噗!”蘇婉尋終於笑了,不過又爲他妹妹打抱不平:“你怎麼這麼說她。若是許姑娘知道了,肯定會生氣!”
前世她和許姑娘有過幾面之緣,身高體型的確沒有江南女子的清麗。但五官很漂亮,而且英氣十足。當年和北凰那一戰,她也上了戰場。
和素無心合稱“烈火雙嬌”,也結拜成了好姐妹。可後來不知怎麼的,染上了重疾,不到十九就香消玉殞。
從那以後,這世上只知素無心是烈火女將軍,卻不知許姑娘是如何拼死沙場。
“她不會生氣!她度量大得很,我經常叫她小水牛。哈哈哈!”許世寧爽朗地笑,英眉舒展,可看蘇婉尋的眼神卻灼熱無比。
“許世寧,你真沒有哥哥的模樣!哪有這樣欺負人的啊!”
蘇婉尋脫口就出。哪個姑娘願意被人喊成小水牛?所以她指責的這句話也說得很認真!
她還是頭一次喊他名字,許世寧嚇了一大跳,可過後又覺得心頭髮熱,腳步都輕快了幾分,笑得更燦爛:“好,聽你的,以後再也不說她。”
“這裏有塊大石頭,我們就靠在那裏看休息。”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礁石,又道:“放心,這裏不會再有蟲羣!”
兩人就背靠礁石坐下,海風稍稍被擋了些。
蘇婉尋也不想再說話,靠了一會兒居然睡着了,許世寧看着她睡熟的側顏,就將手上的大襖子給她蓋上。
他準備天亮前再將她喚醒,然後回到客棧。這樣就沒有人知道兩人待了一夜。即便是外邊兒,他也不想這姑娘被人詬病,受到一點傷害。
吹着海風,蘇婉尋做了一個夢,夢裏沒有景慕霆,可她自己卻被鎖在一隻鳥籠裏,周圍是一片漆黑。
這時候,上空突然掉下許多冰塊,砸得她渾身又冷又疼。
“慕霆!你在哪裏?”她嘶喊,用手拼命砸那鐵籠,手上都是血,可鐵籠卻絲毫不動。
許久,他終於出現了,一襲玄色龍袍光芒耀眼,他的身邊站着素無心和蘇小顏,她們高貴雍容。
他的眼神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陛下,這隻鳥真美……”素無心的英眉微挑,似笑非笑,提議:“把她的衣服脫了吧,讓所有人都欣賞一下。”
言畢,他拍了拍手,許多侍衛走了進來,其中兩個朝着她快步走去,在打開鐵籠之後,粗魯地撕扯她的衣服。
“不要,不要!求你們,不要!”她瘋狂掙扎,沙啞嘶叫,眼淚早已決堤。她被巨大的悲痛吞噬,狠狠地,不留一絲活路地要將她的靈魂毀滅。
身上的衣物很快就被撕扯完,她想用雙手擋住,可怎麼擋都擋不住。
屈辱!絕望!
而在下面看的人卻笑得開懷。素無心的眼神流露出滿意,如同看小丑一樣看着她的絕望,滅頂的絕望!
“陛下養的鳥兒,就是漂亮!”她笑。
“喜歡就好。”景慕霆淡淡一應,眼神裏都是寵溺,可擡頭看向她的時候,又變得冰冷絕情。
冰塊還在不斷落下,砸在她不着一物的身體,她顫抖地蜷縮着,也不再閃躲,彷彿失去靈魂一般,眼神空洞死寂,沒有一絲生命。
“蘇姑娘!”
一聲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擡頭,竟見許世寧站在密室的門口,含淚看着她。
他渾身是血,可眼神還是堅毅,手中提着一把長劍,背脊挺直。
“我救你……”他輕聲說,可她卻聽得清清楚楚。
“許將軍?”這一瞬間,她彷彿看到了一絲光芒。
是救贖的光芒!
可下一刻,她又看到景慕霆一劍刺中他的心口,鮮血狂濺,落在地上,如同紅梅。
“許將軍!”她破啞的聲音如同撕裂,眼淚奪眶而出,用被凍得僵硬的雙手去搖那鐵籠。
她欠了他,她欠了他一世恩情,欠了許多許多!
“蘇姑娘?蘇姑娘?”許世寧輕喚。
他聽着這姑娘夢裏都喊着他的名字,興奮激動地差點暈過去。甚至還狠命地掐了自己,若不是很疼,那絕對是個夢!
難道蘇姑娘和他一樣,對自己一見鍾情?一想到這裏,他臉都紅了,聲音又柔了幾分。
蘇婉尋被他的呼喚叫醒,水眸佈滿血絲,神色悲痛,彷彿還沒從噩夢中緩過神。
“你,你還活着?”她顫聲問,鼻音有些重,帶着哭腔。
“我當然活着,我活得好好的!”他笑,笑容爽朗,如同最明烈的陽光。
蘇婉尋立即檢查身上的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又擡頭看天,朝陽正在徐徐升起,是那麼光明,可以破曉一切黑暗和恐懼。
她也好好的,她出去了,再也不會有黑暗,再也不會有羞辱。她現在活得有尊嚴,她現在還有自由!
她吸了一口最新鮮的空氣,這才意識到方纔是個夢。
呵!是夢!
她想扯脣笑一下,告訴自己只是虛驚一場,可還是無法做到,心口鈍痛。
“做噩夢了?”許世寧見她這樣,心疼了。也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竟擡手輕輕勾住她的肩膀,想給她安撫。
“別怕,我在的,以後不會有人欺負你!”
許世寧再次保證,甚至對着天空發誓:“從今往後,我許世寧一定會護好蘇姑娘,無論是誰,只要誰動她一下,我一定親手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