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今天這雨下得,就跟砸了條瀑布下來似的。”蕭峋收回視線,轉向謝齡,說得誇張。
“不會下太久。”謝齡往外瞥了一眼,對蕭峋道,“但雨後地面溼滑,你若還打算練劍,切記小心。”
“我會的,師父。”蕭峋點頭。
“你的傷,明日應當便能痊癒。”謝齡又說,說完一擡手,拍了拍蕭峋頭頂。
逗人逗了這麼久,該給點安慰。謝齡尋思着,發現這人腦袋摸起來手感很是不錯。
得找機會多拍拍,免得以後長高了、長脾氣了、認爲自己是大人了,就揉不到了。謝齡懷揣着這樣的想法又拍了一下,爾後收手,離開正殿,快步走回自己的寢屋。
殿上唯餘蕭峋一人,站在窗前,有點兒怔,盯着謝齡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慢慢擡起手,模仿那人方纔的動作,往自己發頂拍了一下。
和方纔謝齡拍他的感覺截然不同。
他太久沒被人這樣親近而溫柔地對待了。溫柔是個和雪聲君不搭邊的詞,但做出這樣的舉動,卻沒有半分違和。
蕭峋又往自己頭頂拍了一拍,垂手後緩慢拉開椅子,坐到謝齡的書桌後。他姿勢一如既往懶洋洋,上半身前傾,下巴尖兒抵着桌面,將頭擱在桌上。
雖說謝齡願意同他說話,甚至還拍了他的腦袋,但蕭峋依然覺得,謝齡情緒不高。
會是什麼原因、是什麼人,讓自家師父動這般大的火氣,一掌把自己的道殿大門給拆了?
先前有人曾來過鶴峯嗎?
蕭峋垂眼注視着桌上的紋路,腦中思緒翻涌。涌着涌着,他噌的一聲坐直了背——難不成是知曉了早些時候他和謝風掠之間發生的事?
算了不琢磨了,先把人哄好再說。蕭峋心念電轉,掀眸掃視周圍。謝齡走之前沒收主榻小桌上的藥瓶,蕭峋有了主意,大步流星過去,將之一一收進袖中,穿過正殿,從側門離開。
*
謝齡躺在近來新得的傢俱——一把逍遙椅上。
這是他在時來峯淘到的,和這裏隨處可見的硬邦邦的木椅不同,這把搖椅用藤條編成,頗爲柔軟。他打算在上面午休兩刻鐘,起來畫畫,可剛閉上眼沒多久,就聽見——
叩叩叩。
門被敲響了,很熟悉的三下,是蕭峋。
緊跟着,敲門的人喚了聲:“師父。”
果然是蕭峋。
謝齡:“……”
謝齡腦袋有些大。
他最討厭的,就是休息時間有工作找上門,這一次,是真的黑了臉。他垮着表情起身,走去開門,眼眸自下而上一掀,看向蕭峋,問:“何事?”
“師父,你東西落在正殿了。”
蕭峋站在屋檐下,身後檐水滴落連成串,身外雨幕茫白,聲音本是不高不低,卻被喧譁風雨襯得很輕。
他一路淋雨過來,衣衫溼了大半,頭髮上掛滿水珠。眼眸也跟浸了水似的,漆黑透亮,看向謝齡的時候,帶着乖巧和討好。
被這樣的少年,這樣一雙眼眸注視着,謝齡突然拉不下臉了。
心軟了。
他斂眸偏首,將身一側,讓出路,道:“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