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握着門把手，連指甲蓋都已經泛白了。
“小少爺？您終於回來了。”韓管家聽到動靜，轉頭看見他以後，努力撐起雙手想要從牀上爬起來，卻因爲身子太過虛弱，一個踉蹌險些摔下來。
“你別動。”聶鬱眼疾手快，三步並做兩步跑到他身邊，將他重新扶到了牀上。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韓管家的一條腿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完全不會隨着他身子的挪動跟着用力，他瞳孔放大地盯着那條腿，咬牙道，“你的腿怎麼了？”
韓管家用手將懸在牀沿邊上的腿搬了回來，故作無所謂地說道，“沒什麼，小少爺，您快回房間休息吧。”
“別動！讓我看看。”聶鬱撕開韓管家褲腿，他膝蓋的骨頭已經徹底斷離，小腿與大腿之間幾乎只有皮肉將他們連接在了一起。
聶鬱雙眼緋紅，心中的怒火像是被澆了汽油一般，從他的心口一直燒到了頭頂。
“我要殺了他們。”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這些年韓管家對自己的照顧和幫助，讓他早就沒有把他當成一個傭人，而是像親人像爺爺一般的存在。
可是聶禎遠卻從未把他當成過一個人，在他五十多歲的年紀，甚至還打斷了他一條腿。
聶鬱雙手緊握，渾身都散發着殺戮的氣息，轉身就要往樓上走去。
“小少爺，您不要衝動，千萬不要衝動！”韓管家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喊道，“小少爺，現在還不是時候，您還小，當初您舅舅留下的那一批手下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服從於您，您一定要等羽翼豐滿，有十足把握以後，再對聶禎遠下手，我一個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爲了不值得。”
聶鬱眼眶緋紅，渾身上下也因爲努力控制憤怒的情緒而不停顫抖了起來。
韓管家的話他不是不清楚，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明白，他和聶禎遠的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他們折磨自己無所謂，可是怎麼能對自己身邊的人下手。
“小少爺，沒事，聽說，沒事的。”韓管家的聲音軟了下來，一聲又一聲地寬慰着他。
聶鬱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崩塌，他坐到牀邊，第一次緊緊握着韓管家的手，承諾道，“韓管家，這條腿，我會讓聶禎遠還給你的。”
這一刻，他想要報仇的心已經達到了頂峯。
韓管家欣慰中帶着心疼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身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少爺，謝謝您惦記着我。”
......
接下來的幾年裏，聶鬱一直在暗中發展着自己的勢力，表面卻依舊不動聲色。
而在他的生活中，厲清靈似乎也成爲了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這些年他們一起去過很多地方，也一起喫過很多好喫的，甚至一起度過了彼此的生日和很多個重要的節日。
聶鬱十九歲生日這天，他再一次收到了厲清靈的邀請，獨自前往了他們曾經一起去過的海灘。
車上，他看着日曆上他用紅筆圈上的這一天，漆黑的眸底閃過仇恨的光。
“少爺，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了，只等您了。”聽着電話那頭屬下的彙報，聶鬱搖下了車窗。
八月的天氣並不涼爽，但唯獨在海邊，溼漉漉的空氣伴着海洋的味道吹到人的鼻尖，被城市燈紅酒綠所污染的心彷彿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淨化。
這一天，他已經等了整整七年了。
“三個小時，過了凌晨12點，就動手。”
“是。”
掛斷電話，聶鬱拿起別在胸口的銀絲眼鏡，戴了上去。
這是厲清靈送給他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她總說自己的氣質很是獨特，冰冰冷冷的，沒有一點菸火氣，可只要戴上眼鏡，就會變得斯文又紳士。
所以自那以後，聶鬱只要見她，都會乖乖地戴上這副眼鏡。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原本黑暗的夜空忽然劃過一道光亮，緊接着，那束光“砰”地一聲炸開，散落的火花組成了兩個小人，正是聶鬱和厲清靈的模樣。
煙火照亮了漆黑的天空，也照亮了沙灘上奔跑而來的少女。
她穿着純白色的連衣裙，長髮用白色蕾絲帶紮成馬尾，赤着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就連也寵溺地略過她的額角，將她的碎髮吹出了青春的弧度。
“你來啦？你看，這個煙花好不好看？”厲清靈轉過頭，愣愣地看着遠處的天空，煙花在她清澈的眼眸裏留下了倒影，明明只是轉瞬即逝，卻又好像永遠存在在了他的腦海中。
“好看。”聶鬱溫柔開口，可眼神卻始終沒有從厲清靈的臉上挪開半步。
“你都沒看你還說好看？”厲清靈回頭，撞進他炙熱的眼神裏，又害羞又好笑地質問道。
“你眼裏的倒影，更好看。”十九歲的聶鬱說起情話來，幾乎是手到擒來，當然，只有在對方是厲清靈的時候。
厲清靈被他的一語雙關撩得面紅耳赤，雙手捂着滾燙的臉頰，故意指着煙花道，“那邊的也好好看，我要走近一點！”
她一邊歡呼一邊跑向海邊，可跑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麼，她又回過頭，接着盛放的煙花對着聶鬱大喊道，“聶鬱，等你再長大幾歲，會不會想着談戀愛啊？”
雖然周圍滿是煙花盛放的聲音和路人的歡呼雀躍聲，但聶鬱還是清楚地聽見了厲清靈的提問。
他清了清嗓子，學着她的語氣大喊着迴應道，“我不會！”
“爲什麼啊？”厲清靈雙手捧在嘴邊，繼續追問道。
因爲在他十九歲這年，他的心臟就已經只會爲一個人而跳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