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輝關切地坐在牀邊，不時爲陸雲業擰把毛巾——儘管冰水對崩潰毫無用處，他還是希望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對方會醒來。
咚咚咚，就在這時，敲門聲輕輕響起。
“誰？”牢記住李雲瀚的叮囑，他並沒有開門。
“嗯。”門外，響起一個輕輕的鼻音。
妞妞？
季長輝微微皺眉，看了看喫空的湯碗，對方應該是來收碗的。
“現在不方便，明天我們送過來可以嗎？”
嗯了一聲，敲門聲繼續響起。
對方有事？
或者是過來送東西？
介於對方是啞巴，如果真有事，對方也說不出來。不過……讓一個小姑娘凌晨四五點敲門，他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要不……就開門看看吧？
他並不懷疑李雲瀚的判斷有問題，一部分是來自於對饕餮大人的敬畏，另一部分是來自於陸雲業發瘋的實在是太過巧合。
但只是一個小姑娘的話，應該沒關係吧？
顯得有些急促的嗯聲繼續響起，他嘆了口氣，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門外，妞妞正滿頭大汗地抱着兩牀被子站在門口，汗珠順着小巧的鼻尖流下，因爲季長輝不開門而撅起了嘴。
是送被子的……季長輝難得有些臉紅，輕咳一聲：“不好意思啊……我來吧。”
妞妞沒有推辭，季長輝拿起一牀薄被，輕輕蓋在陸雲業的身上。
“嗯？”妞妞乖巧地站在身旁，疑惑地朝昏迷不醒的陸雲業指了指。
季長輝微張開嘴，許久才苦澀一笑：“這是我的一個長輩。”
頓了頓，他情不自禁地輕嘆道：“其實，他應該並不喜歡我。”
“他的兒子很聰明，阿姨又好強，總是拿我們比……可惜，他兒子高考發揮失常，去了外省，而我，卻去了他兒子夢寐以求的科技大。”
“特別不公平吧？”
他相信，李雲瀚說如果救不了只會帶他走不是開玩笑。
他都沒有想過會忽然說出這些話。
不可能對李雲瀚說的……他們的關係還沒到那個地步。
就在剛纔給陸雲業蓋上被子的時候，他忽然真切意識到，對方有可能真的醒不過來了。這纔有感而發。
面對着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絕不會說出口的妞妞，他不由自主地多說了幾句。
“可是……這世上又哪來的絕對公平呢？”他出神的看着陸雲業，喃喃道：“所以，你當時突然攻擊我，而不是攻擊李哥，我很明白的……”
一點點幫對方抻平被子。就在抻開被角的時候，他的手忽然碰到了什麼東西。
“嗯？”他疑惑的將那個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面鏡子。
骨頭磨製的鏡子。
他聽說過這種東西，用料是關節關聯處的骨頭，必須剛死不久的牲畜，然後用心打磨個幾天，就能出一面骨鏡。
當然，這東西欣賞價值遠大於實用價值。想要和普通鏡子一樣照清楚人臉，那是不可能的。
他手中的鏡子只有半個巴掌大小，藏在被子裏極難發現。然而……骨鏡上，卻清晰地映照出了他的臉！
“這是……”
“這是人骨磨成的鏡子。”一個清脆的聲音幽幽出現他身後。
刷——！蠟燭拼命搖晃起來，卻死死支撐着最後一點火光不肯熄滅。就在火光之下，一個巨大的黑影，在房間裏瘋狂膨脹！
沙……一隻只帶着殼的蟲爪，輕輕搭在了季長輝身上。
妞妞的聲音嘶啞說道：“藏在被子裏，誰也發現不了。”
“但只要接觸到了，就立刻能看到我們的真容……凡夫俗子，看一眼，就徹底沒救了。”
冷汗從脊背上涌出，風立刻凝聚於手掌。季長輝呼吸都近乎凝滯，猛然轉身，風刃爆射而出！
叮叮叮！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出現在他面前的，是蜈蚣一樣的節肢身軀，風刃砍到上面，只留下了點點白痕。
滴答……一滴綠色涎水滴落在他肩膀，頓時，腐蝕的煙霧升起。
他死死咬着牙，擡頭看向已經充滿整個房間的怪物。
不該開門的……
自己真蠢，真的……
“我雖然是主宰中最弱的一類，但好歹我也是主宰呢。”黑暗中，怪物沙啞笑道：“對比起我孱弱的肉體，我提前擁有了人類的智慧。”
“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刷！狂風掠過，燭火瞬間熄滅！
………………………
啪……火機亮了起來。
李雲瀚的影子鋪滿四面八方，視網膜中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信息。
“店長？”宋麒麟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個聲音並非是在左右，而是在他腳下。
他低頭看去，淡淡的光線中，他腳下拖出了十幾道影子。
不過，其他影子都是虛的。只有一道影子是凝實的，而且明顯不是他的外形。反而和宋麒麟極其相似。
員工出行，是以這樣的方式嗎……李雲瀚將這一點記在心中。
餐廳看似說得很詳細，但經過這麼多天的瞭解，對方的詳細是詳細在“規則”。對於落地是以什麼樣的形式，大部分都需要自己去發掘。
詳細點說，這就像建一棟房子。
對方會告訴你使用多少人，投資多少，什麼結構。甚至會給出效果圖。
但不會告訴你怎麼建，地基怎麼打，鋼筋怎麼插。
“有發現什麼問題嗎？”他靠在樓頂大門前，沉聲問道。
宋麒麟的影子動了動。
他感覺有些壓抑。
現在的李雲瀚，彷彿被什麼東西觸怒了——不是當年自己騙了他時的憤怒，而是一種……怎麼說呢……
真正的憤怒？
足以讓他痛下殺手的那種。
他沒敢皮，立刻回答：“還真有。”
“現在時間是凌晨四點半，不過……我已經看到他們都在穿衣服了。好像準備起牀。”
“還有，他們晚上沒有人守夜。”
李雲瀚神色波瀾不興。
當然不需要守夜了……
他們本身就是人魔！還需要什麼守夜？
“還有嗎？”
“有。”宋麒麟認真說道：“季長輝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