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有靈魂的話。
他茫然的低頭看向室內，“方夜音”無神的睜着雙眼，胸口的血像是綻開的花，豔麗到刺目。
方夜音的身體還是太弱了，而且被束縛了手腳，幾乎沒有迴轉的，被小刀狠狠捅進了心臟。
林文陽......不，應該說沈言暢，他勾脣笑了笑，瞳孔深處的瘋狂惡意幾乎沒有掩蓋。
“對不起，這是我唯一能想到，讓他痛不欲生的最快方法了。”
雖然如此說着，他的語氣中，可沒有任何歉意。
方夜音倒下後，他冷靜的從廚房拿了油瓶，倒在還未失去溫度的身體上。
然後，打火機的小小火花，淹沒了屋內。
他連一個屍體都不打算留給秦越方。
方夜音面無表情的想。
火光淹沒了方夜音的屍體，同時牀邊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依然大聲刺耳，在灼熱的空氣中，聲音有些變調。
方夜音幾乎不用看，都能知道來電的人是誰。
他想象了一下，如果秦越方發現自己錯過了自己的求生電話，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方夜音有些不確定。
應該不會哭出聲吧。
手機依然堅持不懈的響着，方夜音幾乎都能聽到秦越方焦躁的心理活動，直到屍體上的火光掩蓋了手機，那刺耳的聲音才寂靜下去。
也許是可燃物太少的原因，火沒有燒太久，甚至沒有燒出臥室就已經慢慢的熄滅下來，但是這點時間，足夠讓方夜音的屍體燒的面目全非，以及秦越方趕回來。
方夜音飄在空中，所以他很清晰的看到了秦越方的表情。
他大概是嗅到了空氣中的焦味，似乎也聯想到了什麼，臉色慘白。
但是他不敢猶豫，幾乎是一瞬間，就衝進了屋內。
然後腳步一軟，癱在了樓梯邊上。
“方夜音......”秦越方雙目赤紅，但是卻剋制不住的聲音顫抖。他勉強控制自己的表情不是那麼失態，手腳並用的狼狽爬進臥室。
跪在了在屍體邊。
地上的屍體被燒的有些扭曲焦黑，秦越方努力的告訴自己，也許這不是方夜音，有可能是他想多了.......但是脖頸和腳鏈告訴了他自己這個理由是多麼無力。
方夜音死了。
方夜音死了！
秦越方雙手顫抖的將屍體輕輕摟起，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扭曲蒼白的表情。
“音音.......你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不對.......”秦越方扯着嘴角着哽咽道：“我一定是在做夢.......這是個夢.......”
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都是好好的。
明明，不久前他們才通了電話。
明明......
秦越方用自己的袖口擦拭着屍體上焦黑的臉蛋，輕柔而顫抖道：“不準把自己裝成這個樣子嚇我......你真的是太過分了......只要你回來，我保證不生氣了.......”
“......怎麼能光着身子呢......會感冒的......”
秦越方僵硬的自言自語的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緊緊包裹住方夜音的屍體，摟在懷裏。
但是懷裏的人，已經不會再給他迴應了。
“我只是錯過了你的電話而已......你怎麼就這樣了.......太過分了......”秦越方覺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都是黑暗。
收購案結束要帶方夜音去愛爾蘭結婚。
那裏不允許離婚，他永遠都跑不掉了。
秦越方赤紅着雙眼，將方夜音緊緊錮在懷裏，“......這樣一點都不好看了，方夜音，我警告你......你如果不想喫青菜的話.......馬上給我......”未盡之言卡在喉間，混合着鼻尖的焦味，終究化爲了苦澀的哭聲。
方夜音看着秦越方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屍體痛哭流涕，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沈言暢似乎做到了，他看起來撕心裂肺。
沉悶痛苦的哭聲圍繞着室內，悲慼不已。
“在這麼多夢境中，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
方夜音恍然回過神，看向身邊的少女。
她依然像之前出現的一般，無聲無息。
“張綺夢。”方夜音淡淡道。
張綺夢勾脣，對着方夜音明媚的笑了笑，“看着自己對着自己痛哭流涕，感覺如何？”
方夜音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問道：“什麼夢境？”
張綺夢笑了笑，揮手之間，換了一個場景。
場景似乎換成了一個醫院，冰冷肅穆的環境，很熟悉，也很討厭，方夜音皺眉。
張綺夢慢慢的朝前走去，方夜音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她走到一間病房的門口，輕輕推開門。
看到牀上的人，方夜音面容有些恍然。
秦越方。
這是他自己。
和30歲的秦越方不同，此刻的他已經透出老態，消瘦而孤寂，沉睡在牀上，只有難聞的消毒水作陪。
張綺夢迴眸，站在牀前看着方夜音。
“阿越，你要回來嗎？”
方夜音沉默片刻，輕聲道：“這裏到底是什麼地方。”
張綺夢溫柔的摸了摸牀上安睡的面容，垂眸輕嘆。
“這裏，是我的夢境。”張綺夢淡淡道。“綺夢之夢，你可以當我擁有一個控制夢境的能力吧。”
方夜音神色微動，“你的意思是，我在你的夢中，秦越方是夢，我以方夜音經歷的一切都是夢。”
張綺夢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莊周夢蝶，不知是蝶夢見了莊周，莊周夢了蝶，阿越，這是我和你共同塑造的夢，我塑造夢境，你完成內容。”
張綺夢勾脣，回頭看着方夜音輕聲道：“只要你願意，夢境即是現實。”
方夜音皺眉。
張綺夢繼續道：“我幫你塑造過很多夢境，也曾經讓你身邊所有人都嘗試愛你，包括我自己，但是......”
張綺夢的表情有些無奈，“但是都失敗了，你永遠離不開現實的結局，就像是固定的命運。”
“直到最後，我沒有時間了，我嘗試讓你成爲方夜音。”張綺夢表情有些疲憊，又帶着一絲慶幸，“雖然你不願意去愛你自己，但是你自己卻是渴望被愛，只有你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張綺夢擡眸，看着方夜音。
“現在，選擇權回到了你的手上。阿越，你希望讓夢境成爲現實，還是從夢中醒來？”
方夜音沉默良久，道：“可是我在夢中已經死了。”
張綺夢微笑搖了搖頭，面露悲傷，“是方夜音死了。”她輕聲道：“夢中的今天，是方夜音原本的死期。”
“秦越方，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