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不醒 >第 92 章 顏面
    第九十一章∶顏面

    黃壤拒絕了這門親事。

    這對謝宗主乃至整個玉壺仙宗而言,顯然都是始料未及的。

    何惜金和屈曼英客客氣氣地送走了謝宗主,監正大人輕咳一聲,開始了遲來的尷尬。

    還好屈曼英夫婦也沒有打趣他,只是道∶“留下喫晚飯吧,姨母這就做去。“何惜金很自覺地跟過去打下手,黃壤回頭看了第一秋一眼。

    監正大人頓時臉上很是掛不住,乾咳了兩聲。黃壤面上嚴肅,心裏早就笑彎了腰。

    而此時,上京郊外。

    鮑監副照例來到小莊子上,卻沒有看見那個女人。再一看水缸,昨天的水沒怎麼動。鮑武雖然是個武夫但謹慎心細。

    他立刻進屋查看,那個女人並不在。

    莊上沒有僱人,他也無人可問。只得四處找找。那女人並未刻意隱藏痕跡,鮑武跟着新鮮的腳印,一路找尋。而前面越走越是偏僻,滿地荒草碎石。

    “她來這裏幹什麼?“鮑武皺眉。

    他畢竟腳程快,不久之後,便見那個女人站在遠處的小山包上,一臉茫然。

    “息音?“鮑武喊了一聲,那女人嘴裏喃喃有聲,卻並沒有回頭。

    鮑武只得緩緩上前,卻見那女人懷裏抱着一隻髒兮兮的布老虎,雙眼呆滯無眼。鮑武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麼在這裏?“

    息音嘴裏一直碎碎念着什麼,鮑武彎下腰,側耳去聽,發現她在說∶“怎麼辦,我沒有奶,它都餓哭了。“

    “什麼?誰哭了?“鮑武狐疑地看向她懷裏的布老虎,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個女人,好像不太清醒。

    息音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她甚至沒有向他看。一味只是焦急地轉來轉去。她神智糊塗不清,鮑武只好先將那布老虎從她懷裏抽出來。

    那布老虎髒得看不出來本來顏色,鮑武剛剛扯住它的頭,息音突然尖叫起來。那聲音淒厲刺耳,鮑武一驚,忙不迭鬆了手。

    鮑武幾步跟上去,一把扯出那個髒兮兮的布老虎,隨手扔出很遠。

    “啊——“息音拼了命要去撿,鮑武一把扛起她,一聲不吭往回就走。息音瘋了似的尖叫、掙扎,最後用指甲抓他撓他。

    鮑武不爲所動,一路將她扛進了上京。

    彼時,裘聖白正在醫所。老遠就聽見女人的哭喊聲。

    許多人被這聲音吸引,紛紛向這裏看。

    鮑武毫不在意,他扛着這個女人,腳若流星,一路進來。這女人太輕,好像只剩一副骨頭架子一樣。

    “老白,你給看看這娘們在發什麼瘋!“鮑監副把息音往地上一放,息音雙腳一落地,轉身就要跑。鮑武兩步追上,又跟拎小雞一樣拎回來。

    因爲一路被扛回來,息音又掙扎得厲害,她的鞋子丟了,腳上只剩羅襪。釵環也不剩什麼,長髮鬆散。

    此時她被鮑武拎着,一臉慌亂驚恐。

    “不要打我……把孩子還給我啊…“她絕望地哭喊。

    裘聖白看了鮑武一眼,目光中很有些別的含義。鮑監副怒目一瞪∶“這可是阿壤姑娘的孃親,別胡思亂想!“

    “是嗎?“裘聖白這才收回目光,他伸出手,在息音幾處大穴輕輕按揉。息音畢竟是掙扎得累了,此時經他舒緩之下,慢慢地搭下眼皮,哭喊聲漸漸微弱。裘聖白等她不再掙扎了,這才掏出銀針,爲她施針。

    “你嚇壞她了。“他不滿地嘟囔。

    鮑監副更不滿∶“我幹什麼了?!“他脖子和臉都被抓出無數血印子,好在鮑爺皮糙肉厚,他隨手抹了抹,問∶“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裘聖白說∶“她是個病人,斷了藥,可不就發病了?“

    “病人?“鮑武摸了摸脖子,“生龍活虎地罵了一路,中氣十足,我看她精神好得很。“

    裘聖白和這武夫並無多少話說,只是道∶“這世上的人,並不是缺手斷腳才叫病。性情大變、神智不清,也都是病。“

    鮑武也不跟他糾結這個,道∶“人就丟你這兒了,等監正回來你同他說。“

    “不行!“裘聖白一口拒絕,“她醒來後萬一亂跑,我這兒可看不住。你哪裏逮來的帶回哪去!“

    鮑武愣住∶“可是.….“

    裘聖白可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他扔出幾包藥,道∶“一副煎三碗,按時服用。她以前一直喝的藥,原方煎飲也使得。去去去,趕緊把人帶走。“

    鮑武有什麼辦法?

    他只好把息音抱出來。這時候她施過針,整個人早已睡熟了。鮑武抱着她,想了半天,只好又送回莊子上。

    這處莊子還不錯,算是安靜清雅的,也適合養病。只是時間太緊,饒是第一秋,也來不及置辦齊全。

    鮑武將息音放到牀上,隨手扯過被子替她蓋上。

    他不懂這個女人的苦難,只是看見她枕上亂髮中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33小說網

    聽說,她從前也是個世家貴女。這樣的女子,鮑監副不懂。

    武夫和世家女本來就是風牛馬不相及的東西。他站了一陣,也無事可做,只得替息音熬藥。鮑監副不擅廚藝,偏偏藥熬得不錯。——-沒人照顧的武夫,這點生存技能必須得有。

    息音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牀上,外面天已經黑了。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那種孤寂和驚恐在一瞬間向她襲來。她顫抖着起身,極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有病,她知道。

    她以前在黃家,總是日日熬藥。

    開那方子的人說,他叫苗耘之,是個名醫。他讓息音一直喝藥,不要停服。

    於是許多年以來,息音就日日夜夜地熬着那藥。藥汁太難喝,但是至少喝完之後,她一直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如今到了上京幾日,可能是因爲停了藥,她腦子便有些糊塗。

    她慢慢起牀,緩緩深呼吸,輕輕走出房門。4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就在院子裏,一個小爐的火焰將夜舔出了一個金黃的孔洞。

    鮑武半蹲在小爐前,爐上小鍋裏,咕嘟咕嘟地煎煮着一副藥。藥很苦,整個院子裏都瀰漫着這苦味,令人皺眉。

    息音站在門邊,並不敢上前。

    而此時,黃壤拒婚的事已然傳開。

    先時,諸人並不相信,但後來又有消息,稱黃壤之所以拒絕謝紅宗,乃是因爲司天監監正第-秋。

    這樣的事,即便在仙門也是沸油入水。諸人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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