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李洛水,這位神出鬼沒的百騎司女校及時出手,施展了一手金針絕活,幫着逼吐了好幾口毒血,才堪堪保住了他一條小命。
與吐蕃一戰,李賢一沒受刀劍之傷,二沒有被箭矢擊中,出入探陣都有衆軍護衛,毛都沒傷分毫,衣食起居也是專人伺候,怎麼會無緣無故的中毒呢?
班師的途中的馬車上,端坐的李賢腦袋上整整紮了十七根金針,他體內的毒霸道的很,即便吐出了毒血,身體還有殘留的部分。遲早能耗損完他的身子,所以每日必需行鍼一次,進行壓制。
李洛水是用毒的高手,以她幾十年的用毒經驗來看,李賢所中之毒,正是失傳已久的祕毒-夭壽。這種毒潛伏時間長,毒素需要慢慢積累,少則十天半月,多則一年兩載,爆發時間的早晚主要看個人體質。
據說,這種毒是東安國的王室祕製,是專門用來懲治作亂的王室子弟所用。中此毒者,重者臟器衰落而死,腹腔化膿湯,活活漲死。輕者四肢肌肉萎縮,成爲一個癱子,一輩子在榻上窩喫窩拉,生不如死。
而這東安國,雖然也是西域國家,可早早地就被昭武九姓瓜分,滅國已有百餘年。李洛水也是書中讀到寥寥數筆,卻不曾想到此生還有機緣見識此毒。
“小傢伙,你膽子挺大的嘛,眼看就要癱在榻上了,一點都不怕?”
呵呵......,“怕?額,這個字,小王忘卻好久了。而且也不是沒死過,十二歲從戎打到現在,就算是天生的膽小鬼,也早就麻木了。”
李賢對生死的豁達,可是把李洛水逗樂了。抱着膀子的她,一邊點頭,一邊稱讚道:“小稚奴那麼愛哭的傢伙,竟然能有這樣的兒子,有意思,有意思!”
稚奴是李治的字,身爲皇帝,天地至尊,即便是那些健在的高祖子孫,也沒人敢如此、這般的喚他。
可李洛水是另外,她不僅是宗室之女,其父陣亡後,四歲的她就被秦王妃(文德皇后)收在身邊教養,視同親子一般,與李承乾、李麗質等一同在宮中長大。按照輩分來說,李賢還得叫她一聲堂姑呢!
說句不好聽的,當今的這位聖人尿牀的時候,沒準人家就跟現在一樣,抱着膀子看呢!如果,當年不是被太宗選中,隨文成公主一同入高原,恐怕也早是哪家勳貴的當家奶奶了。
“小殿下,這用毒、行醫,不過是做事的兩種方法,道理是一樣的。”
“我這針法,是當年在宮中,纏着爲文德皇后診病的孫思邈真人所學。我學藝不精,只能幫你壓制一二,保證毒素不至擴散。”
“這毒到底能不能清除,你到底會不會落下殘疾,一要看沒有孫真人那樣的國手,二就要祖宗是不是庇佑你了。”
如果這次大非川之役,唐軍敗了,她就只有刺殺贊悉若一條路可選,與吞彌·桑布扎那蠢貨合作,除了死似乎沒別的下場。
別以爲郡主之位,對於宗室的女人沒什麼用。她家的這一支是小宗,待遇甚至都比不上功臣之家。
爲了能把宗籍擡到大宗,讓家人享受大宗的待遇,她才毅然絕然的隨文成而去。這一去就是三十多年,不僅青春不復,更是搭上了一生的幸福。
好在李治還是個講信譽的人,不僅承認了她的身份,更是同意兌現太宗的承諾。至於,她的功勞嘛,則會被春秋筆法一帶而過,只以皇族內部推恩爲由。
由頭是什麼,李洛水並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那一支,擡宗籍、入大宗後,終於可以與國同休了。她也是一個可憐人啊,女子擔起振興家業的重擔。
“永寧郡主,太低了!以姑姑立下的奇功,晉位公主也不爲過,聖人還是太小家子氣了。”
一個好的戰略特工,威力可比十萬大軍,李洛水顯然就是這個級別的。如果對換位置,就憑她在吐蕃巧妙的佈局,及三十多年的赤膽忠心,李賢一定賞一個公主的尊號。
和親的能封?立下大功的就不行了?立大功而不賞,誰他媽還願意給你賣命。皇帝那摳摳搜搜的德行,長在骨子裏了,這輩子是改不了啦。
“你不是應該稱呼爲父皇麼?老身可聽雲曦那丫頭說過,你可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稱呼與臣工一致也就罷了,爲什麼李賢話裏話外還帶着一股子怨氣,而且、好像、似乎,還有些看不起皇帝?這是怎麼景兒?
“永寧姑姑,你是不是應該關心一下,把這針法教給哪個軍醫,省的再勞煩您了,不是!”
“再不濟,您受受累,幫着小王查查,到底是誰要害我?人手,您說話,三十萬大軍,看上誰都行,這印把子還在我手上的,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聽了李賢這麼不要臉的話,李洛水都氣樂了,這小傢伙年紀不大,沾上毛比猴都精,馭人之術倒是學的不錯,都用在老身這了。有便宜不沾,王八蛋是不是!
能在三十多萬大軍中,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主帥下毒,傻子都知道是自己人乾的。可是誰呢。後面又有多少牽扯呢?搞了一輩子情司的李洛水,太知道這裏面的深淺了。
李賢爲什麼三緘其口,沒有大張旗鼓的追查,還不是因爲知道,這裏面的牽扯。又怕影響軍心,弄得人心惶惶,給予賊人可趁之機,導致這三十多萬大軍,不能順利的交回朝廷。
“你呀!還是毒的太輕了,鬼心思還這麼多,活該!”
“還想讓人學老身的金針之術,作夢去吧!”
啐了一口,掩蓋了內心真實的想法,李洛水掀開簾子,縱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