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發呆，呵，方纔說過的那些話，於時淺來說，雖然分明每一個字都是從她嘴巴里講出去的，可她卻毫無真實感。
那麼傷人，那麼刺耳的話。
如果是當着慕子琛的面，她多半是講不出來的。
身體忽然感覺到冷，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寒顫，時淺吸了吸鼻子，用手拍了拍她已經發木的臉。
應岱不知道在外面到底有沒有偷聽。
在時淺掛斷電話後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他便重新從外面推門而入。
聽到動靜，眼睛木訥的眨動了下，時淺伸手將放在手邊的電話往梳妝檯的邊緣推了下。
“謝謝。”
乾巴巴的扔出來兩個字，再怎麼不想理會應岱，在這件事上，時淺自認，她還是要領一下人情。
“我掐算了下時間，覺得應該差不多了，而且，淺淺，方纔我出去的時候，門板沒有關的很嚴，或多或少，我能聽到一點你說話的聲音。”
倒是很實在的選擇了主動交代，只是這種實在，對時淺來說，她仍然是沒有什麼感覺的。
“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並沒有偷聽。”
應岱脣瓣不急不緩的掀了掀，擡手將時淺擱在梳妝檯上的電話收回去，放回到褲袋。
依舊站定在時淺身側，擺明了，他仍然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很喜歡我的房間？”
“……”
“如果這裏你很喜歡的話，我不介意我走，你留下。”
時淺現在的表情，冷到結冰。
她其實已經不單單是面部表情的問題，她的眼睛裏，彼時都透着一股子死氣。
“我只是想要同你更多的呆一會。”
“……”
“時淺，或許這個時間說這個話，真的很不合適，但我想要告訴你，我對你有興趣。”
時淺心底泛起濃重的譏誚感。
她就說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再有，剛剛應岱對她稱呼上的那個糾正，太刻意，時機選的，也過於微妙。
方纔她是沒什麼心情去多想，她是不願意將注意力分給應岱。
可這會，她不想，架不住應岱有夠直白。
“有興趣？有什麼興趣？你在打什麼主意？想跟我玩玩，談一段不負責任的戀愛，還是單純的想要上我，佔我的便宜？趁虛而入麼？還是你想要利用我爸對你的感激，讓我爸對我進行什麼‘道德綁架’。”
對時臨，時淺已然沒有什麼信心了。
經歷了今天的事，她覺得，可能只要對方不是慕子琛，於時臨而言，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是她的好歸宿。
她方纔在電話裏還同席衍城說什麼，跟時臨在一起，她覺得也很好。
呵，事實上，這句話，沒有一句是真的，甚至連標點符號，都是假的。
時臨已經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帶給她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感覺了。
席衍城，作爲一個旁觀者都能察覺到的問題，身爲局中人，她自然也可以感覺得出來。
“我的想法沒有你以爲的那麼髒。”
“……”
“當然，我無法否認，大概我也有病，時淺，在你小的時候，我就有在注意你。”
“……”
“只是那會，你實在太小了，對我來說，當時我對你真的僅僅是注意，在你稍大一些的時候，我才動了一些其他的男女方面的心思。”
有些東西，真的，越解釋越讓人覺得假。
時淺聽着應岱的話，那原本涌動在心底的情緒，開始直接壓不住，控制不住的表現到了臉上。
諷刺的笑起來，笑的有點癲狂。
將身體靠在椅背上，時淺半擡起臉，黑白分明的瞳仁裏滿是鄙夷。
“沒有我以爲的那麼髒？看來，你是知道我心裏在想些什麼了。”
“……”
“也是，怎麼說，你也一把年紀了，連我這樣一個半大的小姑娘在想什麼你若是都不知道，那你真真是白活。”
“……”
“時淺，我希望你不要過分解讀我的話，也不要過分對我戴起有色的眼睛。”
不想要被過分解讀，不想要被誤會，那最該做的，難道不是不要做被人誤會的事麼？
肩膀向上提了下，時淺已經被咬到出血的脣瓣一張一合。
“應岱，你都多少歲了？你的年紀，也就只比我爸小了十幾歲吧，不，我不該這麼比較，準確的說，你比我大了二十幾歲。”
“……”
“對我有想法，你還是個人麼？”
說話的調子裏透着一股子狠勁，是真的狠，也真的恨，時淺這會有種很深的，被人羞辱的感覺。
就像她說的那樣，她認爲，一旦應岱對時臨提出了這種要求，極有可能，時臨他是會同意的。
這不是時淺想要的人生。
不能夠跟慕子琛在一起，不同慕子琛在一起的話，她是沒想過，也不願意再去接受其他的什麼感情的。
她希望，她能夠就這樣從此以後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生活。
可現在看，呵，這種想法，似乎都是她的一種奢望。
“你喜歡淺淺？”
命運之神，現在估摸着是非要同時淺作對了。
就在時淺對應岱鄙視，對峙的時候，時臨也不知道聽了多少，他很突然的出現，然後，很突兀的介入到時淺同應岱的話題當中。
時淺聽時臨說話的語調，在這個問題上，時臨還是有些意外的。
只是，並不會因此變得安心，相反，時淺的心臟一瞬整個懸到了嗓子眼。
應岱看到時臨自門口走入臥室，思忖的頓了幾秒，而後淡笑着，打着圓場。
“我對淺淺，確實是有心思，如同我方纔與她說的那樣，不過，我沒有想過要勉強她，感情的事，不是能夠勉強成行的，不過，我希望淺淺可以平心靜氣，給我一些同她相處的機會。”
“……”
“相處過了，如果還是不喜歡，至少，我也算是有過爭取，我也可以接受我失敗了的這個現實。”
“……”
“這件事，時臨，之前我一直沒有同你說過，就是怕你會多想，我……”
應岱還算是比較正常的同時臨做着陳述，坦白。
時臨全程擰着眉，而後伸手對應岱打了個手勢，示意應岱不用再多說下去。
沒有當場表態，沒有直接將時淺賣了。
或許，這對時淺來說，是她目前唯一慶幸的事。
因着表白被時臨堵了個正着，這次倒是沒再繼續在時淺的臥室裏纏着時淺，應岱同時臨兩個人都從時淺的臥室離開了。
耳根總算能夠有片刻的清淨，但時淺的心境卻遠遠沒有恢復寧靜的可能。
在椅子上放空的坐了一會，而後擡腳，時淺走到陽臺上，將身體依靠在陽臺的欄杆上。
沒有希望的生活，委實不過如此了。
同慕子琛做了關係上的切割，然後，肚子裏的孩子又沒有了，自由也失去了，行動完全受限。
眼下的時淺，她是茫然，沒有任何生活目標，沒有生活方向的。
而且，根本沒辦法放心。
時淺一方面擔憂時臨對應岱的迴應，一方面，她還擔憂，她的記憶。
按照時臨之前同慕子琛的對話看，他還有要改變，洗掉她記憶的想法。
不想要成爲時臨手上的木偶，時淺很怕，她很怕她會再度變成沒有自己腦子思想的軀殼。
再有，她也不想要忘記慕子琛。
不可以在一起，爲什麼，她還不可以擁有他們的記憶？
她不想再像過去那樣，再像所有人口中說的那樣，對慕子琛只有敵視。
伸手抱住腦袋，時淺閉着眼睛，無措無助。
“叩叩。”
不知道具體過了多長時間，時淺的房門再度被人自外面敲響。
“時小姐，時總讓我過來給您送些水果。”
“……”
“時小姐，我可以進來麼？”
送水果？
時淺聽着傭人的話，沒有人知道，就在房門被敲響的那一刻，她的額角泛起了一層細密的汗。
過分緊張。
她很怕應岱去而復返，再來纏她，她也怕，現在門外的人會是時臨。
她擔心時臨會爲她做什麼要她接受應岱的心理工作。
有些時候，預計到了是一回事，實際發生需要面對，那是另外一回事。
“時小姐？您睡覺休息了麼？”
“沒有，你進來吧。”
嗓子緊的厲害，開口間，說話的聲音都是緊繃着的，努了努嘴，時淺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門口。
得到應允，傭人很快自外面推門走進來。
正如她說的，她手上這會端着一個擺的精緻的果盤。
“家裏的那個客人，現在還在麼？”
試探性的，時淺有些小心的向傭人做着詢問。
“你有沒有留意到，他跟我爸，他們都在說什麼？”
傭人對時淺的問題似乎有些驚訝，臉上飛快的劃過一抹詫異。
“抱歉，時小姐，這個我不太清楚，應先生同時總目前在書房議事，他們會說的，應該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吧。”
“有什麼好奇的，淺淺，你不如直接問我。”
在傭人身後，時臨重新踏入時淺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