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牀單做好固定,時淺伸手用力試探的連着拉了很多次。

    沒辦法,眼下這種局勢,容不得出半點岔子。

    覺得應該是可以了,站在陽臺上,時淺連着做了幾個深呼吸。

    將心一橫,大有些豁出一切的架勢,時淺將手按在欄杆上,手腳並用的從陽臺欄杆內側翻到外側。

    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多少的,時淺有點狼狽。

    沒辦法,太生疏了。

    就算以前少年時期,她有做過類似的,離經叛道的事,可距離現在,那也過去太久。

    尤其,她當前的狀況,比不得以前。

    時淺不知道,她現在小腹三不五時,甚至於,可以說是根本不間斷的疼,到底是不是正常的。

    不過……不得不說,當她孩子還在肚子裏的時候,那會,她很多時候,就是這樣的感覺。

    懷着孕和流產的狀況,原來都是差不多的麼?

    還是說,很倒黴的,她真的遇見了很小肚雞腸的醫生。

    對方在她昏迷,失去意識的時候,真的對她做了什麼不上臺面的小動作。

    無奈的扯了扯脣瓣,甩了甩頭,時淺試圖收心,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裏趕走。

    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也容不得半點分神。

    不然,一個不小心,她是極有可能整個四仰八叉的從陽臺摔下去的。

    她摔死了,那或許也沒什麼。

    關鍵是,就怕半死不活,然後,又被時臨重新抓起來。

    她今天會做這樣的事,若是被時臨知道,他怕是要氣到不行。

    想到時臨對自己黑臉的樣子,時淺只覺得,一瞬間,腳底就泛起了寒氣。

    真的,今天這事既然做了,那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時淺抓着牀單的手指收緊,她兀自在心底爲她自己加油打氣。

    明明看起來,並沒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實際操作的時候,卻讓時淺耗上了將近半個小時。

    等到時淺鬆開手,安全落地的那一瞬間,她身上的力氣,好似瞬間被整個抽空。

    根本站不起來,直接蹲下身,時淺抱着膝蓋,在那裏重重的喘氣。

    額角上的汗,這會線一樣,接二連三的往下掉。

    眼睛有些被汗水弄的睜不開,想要擡手,將眼睛上的汗水拂掉,然而,手臂痠疼的厲害,時淺彼時根本心有餘而力不足。

    她的手臂,完全擡不起來。

    索性乾脆放棄了,又緩了一會,時淺強撐着,慢悠悠的自地上站起來。

    這會,她腳下虛軟乏力,好似根本沒有踩在結實的土地上。.七

    早知道她的身體會虛到這種程度,在喫晚飯的時候,時淺以爲,她該再多喫一點的。

    只是,還挺無奈的。

    若是時間倒流,就此前那個餐桌上的氛圍,對時淺而言,實在讓她很難有胃口。

    時臨咄咄逼人,應岱不懷好意。

    呵,面對他們兩個,時淺真是完全接受無能。

    努了努嘴角,胸腔還在無法控制的明顯起伏,時淺擡着頭,眼睛在漆黑靜謐的庭院裏四下看着。

    眼下,她需要做的,就是找路從別墅裏徹徹底底的離開。

    直接走正門的話,那邊必然會有監控。

    思忖了幾秒,時淺決定朝着庭院後方走過去。

    白天的時候,她不是沒想過,在從房間出來後,到底要怎麼走出去。

    但那會,坦白說,在這塊她就沒想到太好的解決辦法。

    這棟別墅的庭院,其實對她來說,還是有些高的。

    沒有任何輔助的想要翻牆出去,很難。

    尤其這會,呵,時淺自己都沒想到,單單是從陽臺上下來,居然就耗盡了她幾乎全身能使出來的所有的力氣。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儼然也沒有退縮的理由。

    也許,真的,也許會有一點點幸運降臨到她身上。

    等下再往出跳的時候,可能沒有她認爲的那樣難。

    鼓了鼓腮幫,時淺垂在身側的手指緊揪着她的衣角。

    時淺走到院牆邊緣,“啪”,忽的一道悶悶的響聲傳入時淺的耳朵。

    緊跟着,庭院內原本關着的燈悉數開了。

    一瞬,黑夜如同白晝。

    時淺先是一怔,隨即,整張臉上的紅暈快速消退。

    有些東西,即便還沒有發生,可到底會是怎樣的狀況,在事情發生之前,置身其中,還是會有一定的預感,會有一定的預計。

    比如這會,時淺的感覺特別差。

    冗沉紛雜的腳步聲,很快自時淺周遭響起來。

    由遠及近。

    回過身,時淺看到在一衆保鏢簇擁下出現的時臨。

    沒人說話,幾秒鐘的靜默後,時臨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淺淺。”

    “……”

    “你這是要做什麼?從房間裏跑出來,還是用那種不要命的方式。”

    “……”

    “你以爲我會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在這棟院子,在你所不知道的方位,安置了很多隱形攝像頭,你的一舉一動,我全部會在第一時間掌控。”

    不再是很外露的那種生氣,暴躁。

    這會的時臨顯得分外冷靜,然而,他身上那種在隱約間閃現出來的怒氣,比較之前只多不少。

    “爲了慕子琛,淺淺,你還真是什麼都豁得出去,你的命,不想要了麼?”

    “……”

    “二樓,你知不知道,如果有什麼閃失,你會直接送了命。”

    是不是會送命,這屬於假設性的問題。

    但就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而言,時淺以爲,這個答案是很明顯的——她沒事。

    而且,在時淺的角度,倘若時臨現下真的有那麼在意她的生命安全,實際上,他不該在這個時候纔出來圍堵她,讓她面對殘忍的現實。

    早在她最開始行動的時候,時臨就該叫停她,制止她的行爲。

    現在這樣,算是什麼呢?

    給她希望,又狠狠的奪走希望,帶給她更深刻的打擊麼?

    如果這是時臨刻意的計算,那她不得不說,他成功了。

    時臨夠狠。

    “怎麼不說話?沒有想說的?淺淺,我在等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沒有解釋,你讓我解釋什麼?爸,我的想法,你不是全都替我說了麼?”

    “……”

    “若非要我說什麼,那我挺不解的,你真的有像你說的這樣,擔心我的安全麼?對你來說,我真的還是你女兒麼?”

    “……”

    “你有設身處地爲我考慮過我想要什麼,我想做什麼,又或者,是不是對你來說,我只是你報復子琛的工具?是不是隻要讓他不好過,我怎麼樣,你都無所謂,甚至,你可以拿我來交換你自己的利益?”

    “……”

    “那個應岱,他都多少歲了,呵,他說對我有興趣,他說喜歡我,你就恨不得馬上將我塞給他,你過分積極殷勤的樣子,你知不知道有多醜陋?”

    身體向後退了退,時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近乎於用上了她身體裏所能調動的,最後的所有力氣。

    直接是用喊的,因爲激動,她方纔被嚇到蒼白的臉,再度泛起不正常的紅。

    “他不比你小多少歲的,他那個年紀,你認爲我跟他般配,我跟他相配嗎?你是不是老糊塗了,是不是之前你病倒的時間,讓你的腦子變得不正常了?”

    時淺知道,有些話她是越說越過分了。

    但是控制不住,她太憤怒,她太氣,她被時臨逼的已經要瘋了。

    “啪。”

    毫不留情的耳光,猛地抽在時淺的臉頰上。

    時淺有些被打蒙了。

    血的腥氣,即刻在她口腔裏蔓延。

    一縷鮮紅的血,甚至從她的嘴角直接流了下來。

    腦袋被打的發暈,左側的耳朵嗡的一下,然後,似乎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周遭的一切,變得特別特別的靜。

    半低了下頭,時淺一面用手抹掉嘴角的血,一面左右搖了搖頭,做着進一步感知。

    有點怕,她並不想要成爲一個聾子。

    不過,呵,現下事情的發展,從不會根據她的個人意願而進行,而改變。

    還是那樣靜,耳朵聽力受損,時淺在這塊的感知特別明顯。

    或許,也是因爲她的注意力都在這件事上吧。

    時臨也有幾分驚訝。

    他黑着一張臉,隔空看着時淺在當下一系列的動作。

    方纔的他是有點失控的,完全沒有收着力氣,他自知把時淺打的不輕。

    這麼狠的對時淺,在他而言,這也是第一次。

    動手什麼的,這在他們父女之間,可謂是少之又少。

    時臨猶記得,上一次打時淺,也是因爲慕子琛,因爲時淺在他全然不知的情況下,私下裏偷偷同慕子琛發生了感情,發生了關係,甚至還極不爭氣的懷上了孩子。

    “淺淺,你說的都是些什麼混賬話?”

    “……”

    “爸爸爲你做的選擇,永遠都是最好的,最正確的,年紀大的男人會疼人,會知道怎麼愛你,對你好,你的腦子被慕子琛弄糊塗了,你這樣不清醒,這段時間,就好好在家裏反省。”

    “……”

    “等下我會找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沒有道歉。

    從頭到尾,時臨沒有就他動手的事,向時淺表達半分歉意。

    只冷漠的扔下這麼幾句話,時臨隨即轉身,扔給時淺一個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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