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衍城擡手在鼻尖上摩挲了下，思忖着慢聲開口。
他在這會，將時淺打過電話的事拋出來，爲的是想要緩和慕子琛急躁的情緒。
然而，在實踐當中，他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他實際給自己挖了個坑。
他現在不論說什麼，都沒可能借由時淺這所謂的電話，剋制慕子琛的行動。
因着粉飾太平的話，真的，不論怎麼說都假。
可時間沒辦法倒流，這會談後悔，他也沒辦法將方纔說出來的話整個收回去。
他想糊塗，但那要看慕子琛，他願不願意配合，給不給他這個機會。
“她說什麼？衍城，她真的來過電話麼？”
看到席衍城欲言又止，慕子琛沉不住氣的再度發聲。
並沒有掩飾質疑，慕子琛心底的疑問在開口間，已然顯現清晰。
“有的。”
“……”
“這種事，我沒必要同你說謊。”
擡手，席衍城扯了扯襯衫頂端的領口。
無形中的緊繃感，讓他頗有些難受。
“原本在你最初醒過來的時候，我有想過要告訴你。”
“那她到底同你說什麼了？她爲什麼可以打電話？時臨應該不太可能會給她通訊的自由。”
聯絡外界，總歸是可能節外生枝的。
尤其對時淺同他的聯繫，這該是時臨日防夜防的事。
“這個……”
磨了磨齒尖，席衍城在慕子琛一再的逼問下，愈發變得不自然。
“滴答。”
席衍城褲袋裏放着的電話響了，像是忽然找見了可以繼續拖延的理由，席衍城忙不迭的將電話拿出來查看。
“衍城。”
慕子琛看得出來席衍城的躲閃，並不想給席衍城半分敷衍的機會，慕子琛在這會極其刨根究底。
席衍城漆黑的瞳仁快速掃過手機屏幕上的信息，薄脣又抿了抿，擡頭，他重新看向慕子琛，終是不再躲閃，也躲閃不下去的回了話。
“按照我剛剛收到的消息，子琛，時淺之前打過來的那個電話，號碼是屬於應岱的。”
這個答案，坦白說，在沒收到消息之前，席衍城沒怎麼想到過。
他以爲，即便手機不是時淺的，那應該也是時臨別墅裏面的傭人的。
結果，呵，委實讓人咋舌，這電話，居然是應岱，那個打時淺主意的老男人的。
這算是個什麼套路？
於情於理，應岱好像都沒有幫助時淺的理由。
怎麼會有男人，有這麼大的心，這麼大方的，可以任由自己的女人去聯繫她的前任。
能忍常人所不能，要麼是有什麼利益牽扯，要麼，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應岱？”
慕子琛眉心挑起來，聽到這個名字，他簡直反感到沒辦法自控。
“嗯，我剛剛看過了，根據我最新收到的消息，那是應岱的私人號碼，爲了加以確認，我仔細對過了。”
將手機通訊錄調出來，席衍城將手機遞到慕子琛面前。
“這個號碼，你可以看時間，然後，還有這個。”
很快，在對慕子琛展示過之前的通話記錄後，席衍城又將方纔的信息調出來。
“你看，這兩個號碼是完全一致的。”
“……”
“之前……時小姐來電話，主要是跟我打聽你的情況，她很擔心你，然後，她有跟我說，她現在過得很好，時臨對她不錯，她對現在這種生活，嗯……她……”
“……”
“她只說了這些？她打電話過來，爲的真的就只是知道我的情況？”
有通話記錄作爲證據，慕子琛心底對席衍城的質疑，煙消雲散了。
知道有來電話這事爲真，慕子琛整個人又開始情緒激憤起來，席衍城彆扭的咧了咧嘴，神情不自然又躲閃。
“衍城，她完全沒有顯露出求助的意思麼？”
“……”
慕子琛的問題，漸漸讓席衍城愈發沒辦法招架。
“還是說，她跟你表達了她對我的失望？她是不是要跟我劃清界限？”
“……”
“衍城，她來電話是要跟我斷掉關係，是麼？”
一直都在觀察席衍城的表情，觀察他的反應。
漸漸地，此前沒有想到的可能性，逐步被慕子琛坐實。
席衍城是真沒想到事情會一步步發展到現在這樣，不自然的用咳嗽作爲掩飾，他的腦子變得有點混亂。
“呵，所以，大概像我說的，她真是記恨上了我。”
“……”
“對時淺而言，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最混蛋的男人。”
嘲弄的笑出聲，之前一直處於躁動狀態下的慕子琛，彼時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子琛，時淺……”
“那她爲什麼，會用那個老男人的電話？”
“……”
“你說，那個男人，他又爲什麼會願意把電話借給她？在這件事上，他們之間，該是有什麼交易存在吧？”
“……”
“衍城，你認爲那會是什麼？淺淺，她會選擇用什麼來做交換？”
用什麼做交換？
這種事情，席衍城是真的答不上。
慕子琛現下的問題，在他而言，一個比一個更加棘手。
“也許，他單純是爲了哄時淺開心，子琛，事情不見得像你想的那樣複雜，再有，時淺，她不論說什麼，你該知道的，她說的一定不是真心話。”
“……”
“最起碼，在我最開始將電話接起來的時候，她是關心你的，真的，她很在意你的傷。”
“……”
“子琛，你現在是開始胡思亂想了麼？這不是你的性格，這不是你會做的事。”
不是他會做的事？
呵，事實上，慕子琛自己都不知道，現在到底什麼是他會做的，什麼是他不會做的。
將眼睛閉起來，一個人靜默的感受着身體上的疲憊，疲倦。
慕子琛的心底，不停翻涌着沒辦法用語言描述的焦慮。
時淺，他到底要怎麼做，他到底怎麼做纔是對的。
他要怎樣，纔可以給到她最大的保護，他要怎樣，纔可以在得到她的基礎上，不再給她帶去半分傷害。
“我接下來的治療是什麼？叫梁怡過來，現在開始，我會盡我所能，做到一切配合。”
重新睜開眼睛，此前的混亂感自慕子琛身上悉數消失不見。
恢復了穩重冷靜，慕子琛好似一瞬找回了他全部的理智。
只是，他身上那種生人勿進的冷冽，遠比以往更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