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知道,蘇晚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嬌嬌……”
“我知道了。”
蘇晚是真的生氣,也是存心要教訓王氏母子。她不在意別人怎麼說她,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她。
但,她不能不在乎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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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晚飯後,劉氏坐在桌邊縫衣服,徐鎂走到她身邊坐下。
“怎麼了?”劉氏看了她一眼,笑着問。
“我……”
見徐鎂欲言又止,劉氏溫和地笑了聲。
“你啊,是孃的女兒,有什麼話,不跟娘說,還要跟誰說?”
徐鎂被劉氏說得臉一熱,低下了頭,須臾,又擡起頭來,往劉氏身旁湊了湊。
“是,關於二嫂的事情。”
聞言,劉氏眉眼上挑,心下微微一跳。
徐鎂沒察覺到她的異樣,小聲地將事情說了,而後自責道:“二嫂對我那麼好,我卻懷疑她,還那麼想我,娘,你說我是不是太壞了?”
劉氏放下針線,將徐鎂抱進懷裏,溫柔地道:“你這孩子啊……”
“你是娘養大的孩子,哪兒壞了?”
徐鎂心下一暖,看着劉氏道:“可二嫂對我很好,我還那麼想她……”
“你二嫂啊,始終是你二嫂。”劉氏揉了揉她的腦袋,“人生在世,會遇到很多事,有些事,想多一些,也沒什麼關係。”
“但,能意識到什麼更重要,便是一件好事。”
“你看,你現在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嬌嬌對你很好,這就夠了,不用那麼愧疚。”
徐鎂聞言睜大了眼睛,眼神懵懂而認真:“真的不用愧疚嗎?”
“嗯。”劉氏點了點頭,“如果你覺得對不住你二嫂,就去跟她道個歉,把事情說開。”
“你二嫂啊,不會怪你的。”
“真的啊?”徐鎂面露驚喜。
“當然了。”劉氏笑起來。
“可是,我看見二嫂,不知道怎麼跟她說。”徐鎂像是霜打的鞋子,低下頭扣着手指道。
“你要是不好意思說,就給她寫封信。她看了,估計也就明白了。”
“寫信?”徐鎂的眼神再度亮起來,“這個可以。”她說着,歡喜地抱住劉氏。“娘,謝謝你,我現在就去寫信!”
徐鎂說着,便歡快地跑去拿筆墨紙硯。
看着她活潑的背影,劉氏溫和的笑了。
可收回視線,重新拿起針線時,眸中卻是一閃而過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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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姐!等一下!”
翌日,袁聿派人來接時,蘇晚剛拎着藥箱子上車,琥珀便焦急地喊着她追出來。
正上車的蘇晚彎下腰回頭,就見琥珀氣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將一封信塞給她。
“給我的?”蘇晚愣了下。
“嗯,對!”琥珀用力點頭,眼睛卻睜得大大的。
蘇晚下意識地往醫館門口撇去,就瞥見一個一閃而過的小腦袋。
她扯了扯嘴角,應了一聲,這才收了信,進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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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我二嫂說什麼了?”
目送着馬車走遠,徐鎂這才跑出來,扯了扯琥珀的衣袖問。
“沒說啥啊。”琥珀一臉茫然,不解地抓了抓腦袋,好奇道:“不是,小美,你跟嬌嬌姐天天見面,怎麼還寫信啊?”
“不、不行啊?”徐鎂小臉微紅,結巴地叉腰,“誰規定我不能給二嫂寫信了?再說了,你怎麼就知道那封信一定是我寫的?就不能是別人寫的,我幫忙送來的嗎?”
“帶了帶了。”徐鎂嫌棄地擺了擺手,邊往回走邊道:“我娘做的韭菜盒子,香河肉餅,好喫着呢,快來。”
“哎,好嘞。”琥珀應了一聲,便小跑着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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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找我?”
後院內,徐青雲聽聞黑巖的話,臉色難看。
黑岩心底發虛,但還是道:“興樺城已經開戰了。”
聞言,徐青雲眉峯驟然一緊,“已經開戰?什麼時候?”
“就在昨日。”
昨日?
徐青雲臉色冷沉,下顎緊繃,如墨般又長又直的睫毛垂下,半晌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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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駛出梧桐鎮,周遭逐漸安靜,蘇晚展開信,入目所及,是熟悉又秀氣的字體。
她緩緩往下看,嘴角卻是微微上翹。
末了。
她仔細將信收好,靠在馬車上,閉着眼睛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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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雲抵達時,暮雲深正靠坐在躺椅上出神。
難得見他不喝酒,也不發瘋,徐青雲有些驚訝,但也沒說什麼,只問:“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你都知道了吧?”
暮雲深臉色帶着不自然地蒼白,眼睛始終未動一下,就連語氣都輕的厲害,聽上去,像是耗盡了心力,命不久矣的人。
徐青雲皺眉,可還沒答話,便聽暮雲深道:“三天。”
“什麼?”徐青雲詫異。
暮雲深語氣沒變,卻是難得耐着性子解釋:“我給你三天時間,啓程離開。”
徐青雲眸光沉下去。
“三天,太倉促了!”
他聲音冷沉又僵硬,像是被冷空氣冰凍住似的。
“那是你的事。”暮雲深閉上眼睛,雙腳離開地面,躺椅便來回搖晃起來。
“你什麼意思?”徐青雲語帶不悅。
“沒什麼意思。”
暮雲深也不惱,只淡淡道:“這是最後的期限。”
話落,不等徐青雲說話,便道:“你可以滾了。”
聞言,徐青雲臉色唰地變了,然而,剛要上前,黑衣人便出現攔在了他面前。
“少主……”黑衣人站的筆直,手中仍舊拿着長劍。縱使與徐青雲四目相對,也絲毫沒有畏懼和恭敬。
徐青雲暗暗咬了咬牙,拳頭攥的死緊,可到底沒說什麼,冷着臉轉身走了出去。
房門“砰”地一聲被人打開後,脆弱的門板吱呀吱呀的晃了晃。
黑衣人收回視線,看向暮雲深:“宮主,三天時間,是不是太倉促了?”
暮雲深很輕地發出一聲冷笑,“三天,已經很久了。”
聞言,黑衣人微微皺眉,可到底是沒在多說。
暮雲深卻是睜開了眼,看着眼前的虛空哼笑一聲:“莫說是三天,單單是一天,就足夠人做很多很多事了。”
“當年……”他聲音戛然而止,像是卡了殼,眼尾卻是一點一點紅了下去。
“我不過是晚了幾個時辰,就什麼都晚了。”
他說這話時,面目猙獰,咬牙切齒。
黑衣人見狀神色擔憂,開口勸道:“宮主,往事不可追,當年之事,錯不在您。”
可,他話音未落,暮雲深就發了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