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裏打女子的男人多,苛待兒媳的婆母更多,但你不一樣,青雲雖傻,卻極護着你。從不傷你,也不讓旁人傷你。你婆母待你,那更是沒話說。”

    蘇晚認同的點頭。

    胡娘子繼續道:“以前,大家都說傻青雲知道護媳婦,這話裏雖有嘲笑,卻也有羨豔,男人們羨慕青雲討了個美人兒娘子,女子們則羨慕你有這樣的夫婿,這樣的婆母。”

    胡娘子語氣裏帶着傷感,就連笑容都變的苦澀。

    “女子這一生極爲不易,你雖有一雙不好的爹孃,卻是有一雙極好的公婆和一個極好的夫婿。”

    “嬸子也很好。”

    “哎,你這孩子……”

    許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胡娘子眼睛有些紅,聽到蘇晚這一句誇,卻是笑了。

    “我有什麼好的?”

    “嬸子人好。”蘇晚說着,伸手撈起放在一旁的包袱,從裏面摸出幾根紅繩,又摸出幾個珠花來。

    “今日忙碌,沒能去看嬸子,原本想着今日回老宅,順路去一趟呢,不成想在路上就遇上了。”

    見蘇晚一股腦的將東西遞給自己,胡娘子先是一愣,隨即將東西推回去。“哎,你這孩子,你這是幹啥啊?快拿回去。”

    “哎,嬸子又跟我客氣呢。”蘇晚笑嗔,“不值錢的,就是今日想着我小姑姑在,尋思着給表妹買點兒東西,瞧着好看,就多買了些。嬸子可莫要同我見外了。”

    “哎,那……多謝你了。”

    胡娘子沒在推辭,收了東西問道:“你小姑姑不是好幾年都沒回來了?這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的沒聽說?”

    蘇晚笑着道:“就昨個兒晚上。”

    “昨個兒晚上?”胡娘子詫異,“我說昨個兒怎的聽見馬蹄聲呢,原來是這個啊。”

    “嗯。”蘇晚點了點頭,隨即嘆了口氣。

    見狀,胡娘子忙追問:“你這是咋了?”

    蘇晚眼睛紅了紅,隨即將徐三花被人閆家人欺負的事情說了。

    “這閆家太欺負人了!”

    胡娘子義憤填膺道。

    “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蘇晚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眼淚,又道:“世道如此,能有什麼辦法?”

    胡娘子聞言更生氣了,“雖說如此,可也不能讓人這麼欺負!不是,你爹和你那幾個叔叔就沒管管麼?”

    蘇晚搖頭,“管過,可那閆大力,就是個流氓無賴。”

    “那可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着了?”胡娘子着急的問道。

    蘇晚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此事不宜往外聲張,我只相信嬸子你,也只同你說。”

    “你放心吧。嬸子絕不往外說。”胡娘子認真的保證。

    “那就好。”蘇晚鬆了口氣,又道:“那閆大力是個殺豬的,既有力氣,往日裏家裏沒什麼人,我怕他忽然過來找麻煩,嬸子同爺爺他們住得近,還望嬸子幫忙照看着些,若是他來,就幫忙喊村長過去。”

    “你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胡娘子拍着胸脯打包票。

    “那就多謝嬸子了。”

    “嗨,客氣啥。”

    馬車在老宅的巷子口停下來,胡娘子拎着籃子下了車,蘇晚掀開簾子同她道:“我方纔聽嬸子嗓子有些啞,回頭我過來給嬸子送些梨膏糖,嬸子可要在家等我。”

    胡娘子聞言頓時笑的看不見眼,“你這孩子,慣是客氣,我這嗓子,多喝些水就好了,何須這般麻煩。”

    “不麻煩的,左右家裏有,我回去取一些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真的沒事,你啊,忙你的去就成。”胡娘子笑着擺手催促蘇晚離開。

    “那成吧。”蘇晚點頭答應下來,放下簾子坐回到車裏。

    等到馬車到了老宅門口,蘇晚拿着藥包和包袱跳下車,交代青黛先趕車回去,然後再拿一包梨膏糖來找自己。

    青黛點頭應下,蘇晚轉身進了老宅。

    然而一進去,就瞧見閆娟兒紅着眼從廂房裏出來,她愣了下,還沒開口,閆娟兒就已經看見了她,忙擦了眼淚,擠出一個笑同她打招呼:“表嫂……”

    “你怎麼了?”蘇晚看着她的眼睛問。

    “沒……”閆娟兒縮着脖子搖了搖頭。

    蘇晚忽地有點兒氣悶,但又怕嚇到她,便努力壓下火氣,緩了語氣同她道:“娟兒,我說過,咱們是一家人,有什麼事情,要說出來,你憋着不說,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還要猜來猜去的,還不一定猜得準。”

    “我知道了。”閆娟兒小聲地道。

    ——你不知道!

    蘇晚本想這麼說,可看着閆娟兒怯懦又可憐的模樣,便硬生生忍住了,只叫藥包遞過去,“這是給你孃的藥包,你去給她煮了吧,一日兩次,以水煎服。這是三日的量,三日後,我再送新的藥包來。”

    “多謝表嫂。”閆娟兒低着頭接過藥包,又小聲地道了謝。

    蘇晚心下嘆氣,卻也不好多說,如忘憂所說,一個人的性情是在日積月累的生活瑣碎中養成的,想要改變,談何容易。

    “小姑姑……”

    廂房裏窗戶半開着,夕陽的餘光斜斜的灑進來,卻也只照亮了地面。

    屋內很安靜,徐三花正靠在牀上抹眼淚,聽見蘇晚的聲音,忙拿帕子擦了眼淚,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嬌嬌來了啊,快坐。”

    “嗯。”蘇晚走過去在牀邊坐下,見她眼睛紅腫的厲害,心下嘆了口氣。

    “看來姑姑你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聞言,徐三花身子一僵,隨即愧疚地別開了臉,“我……我以後注意。”

    她聲音沙啞,卻難掩其中的小心翼翼。

    蘇晚想,在這一點上,這母女倆真的是一模一樣。

    “姑姑,我不是這個意思。”蘇晚無奈,卻又不好把話說重了,只能耐着性子解釋道:“我是擔心姑姑的身子,若姑姑總是這般鬱鬱寡歡,身子如何能好?大悲大喜,都是傷身的,鬱結於胸,也同樣能要人命。”

    “如今甜甜還沒找到,難道姑姑就要這麼丟下她們姐妹去了嗎?”

    一聽這話,徐三花的眼睛便越發紅了,眼淚斷線似的掉下來。

    “是我沒用,都怪我,但凡……但凡我能爭氣一點兒,甜甜她……”

    徐三花捂着臉,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蘇晚心下嘆了口氣。

    “姑姑,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您當下緊要的,是趕緊把身子養好,只有您活着,他們姐妹纔有靠山。”

    “也只有您活着,日後她們才能過得好。”

    “可,可……”徐三花哽咽的語不成句。

    蘇晚道:“姑姑,您什麼都不用擔心,閆家的事情,您不要擔心,我和叔叔們會處理,至於甜甜,我們也已經託人再找了,您啊,只要好好養身子,把身體養好就成。”

    “養好了又能怎樣?還不是、還不是都一樣……”徐三花捂着臉哭的傷心,話語悽然又自責,“都是我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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