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九月,在天下對龐統那篇文章的討論愈演愈烈的時候,荊州牧劉表的使者,悄然進入了許昌。

    “使者相貌不凡,不知居何職?”龍椅上的漢獻帝,有些好奇地看着剛剛行過禮的諸葛亮,問道。

    “回陛下的話,微臣出山不久,原爲州牧大人的門客,因要出使朝廷,這才暫居從事中郎之職。”諸葛亮行了一禮,灑然自若的道。

    漢獻帝點點頭,這種事情他差不多也清楚了,各地的使者,有時候諸侯怕自己麾下重臣被扣押,所以臨時給某個白身的士子安個職位,就算扣押了,也影響不大。

    不過看到諸葛亮丰神俊朗,灑然自若的樣子,漢獻帝心中就不由得有了一些好感,不得不說,這年頭,確實還是以貌取人的……

    換了龐統,漢獻帝多半就懶得和他多說話了。

    可是朝堂之上,到處都是曹操的耳目,漢獻帝就算想和諸葛亮說什麼,也沒法說,所以只是溫言撫慰了幾句,也就罷了。

    回到後宮的漢獻帝心中鬱悶,在許都也待了快八年了,自從改元建安之後,日子是安定下來了,可是實際上呢?

    軍政、民政,全部在曹操手裏,自己想要插手,那是一點都不可能,身邊忠心耿耿的人是越來越少,到現在也就是兩個國舅董承、伏完聯繫了朝裏的幾名不得意的大臣,可是這些人手裏基本上也沒什麼兵權,想要做什麼都不行。

    而且漢獻帝也不如歷史上,那麼想要離開曹操的控制。

    因爲外部勢力太強,所以曹操對獻帝控制歸控制,倒也是客客氣氣,同時因爲官渡之戰沒有如期發生,董承也沒有作死的起兵--在許都大軍到處都是的情況下,還起兵,那不是找死嗎?

    最重要的因素可能是因爲劉備沒有入朝,董承沒有在外找到外援,所以纔不敢輕舉妄動。

    在內沒有勢力的人想叛亂,如果在外沒有援助,智商再低的人都不會去做。

    歷史上的衣帶詔事,也是因爲董承接連了劉備和馬騰這兩個外援,才覺得有機會起事,只不過還沒起事就泄露罷了,而現在,連外援都沒有,董承等人也只能把這事兒埋在心裏,也就談不上什麼泄露了。

    所以迄今爲止,董承還在舒舒服服地做他的國舅,獻帝也沒有遭到曹操的壓制,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而且和外面那些人比起來,曹操……做得還算可以。

    至少這段時間看下來,獻帝也覺得,和袁紹比起來,曹操已經算是好的了。

    他本來指望在外面的漢室宗親來着,現在看來,除了劉備在徐州和揚州還是年年朝貢,絲毫不少了禮數,明顯心裏有自己之外,劉表和劉璋,都藉口路途不寧,不送朝貢,明顯就是已經有異心了啊。

    這次諸葛亮前來出使,就是以恢復朝貢的名義來的,之前不來現在來,還能意味着什麼呢?

    獻帝也是個聰明人,這當然就意味着,劉表準備和曹操聯手,一同來對付劉備了!

    劉備在徐州揚州做的那些事情,獻帝也有耳聞。

    別人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劉備的努力,是爲漢室長久佔據優勢,打下了好的基礎。

    分散士族的勢力,集中皇權,這都是對他老劉家大大有利的事情,至於劉備將來有沒有野心,那獻帝倒不是太在乎,反正都爛在鍋裏,自己總不能像當年劉玄對付劉秀那樣吧?

    只要皇位還是老劉家的,那一切都好說。

    自己現在連個兒子都沒有,想那麼多幹嘛。

    到時候真要是皇叔得了天下,自己來個禪位給皇叔,皇叔還能對自己不好嗎?

    相比起來,劉表就讓他失望很多了!

    連帶着,獻帝對原本觀感不錯的諸葛亮,也開始有了一些惡感。

    這還是他不知道現在諸葛亮在幹什麼的緣故,如果知道的話,多半要罵上一句:亂臣賊子!

    諸葛亮在哪兒?

    在曹操的司空府上。

    司空府羣賢彙集。

    當諸葛亮來到一處寬闊的大堂中的時候,場內的數人,立即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當中坐的那人,看不出身材是否矮小,身穿紅衣,頜下有短鬚,眼睛狹長,臉上雖然帶着笑容,卻有着按捺不住的偏激之氣。

    上首那人,一身白衣,溫文如玉,手中有一副方巾,每次飲酒之後都要擦拭一下自己的嘴脣,這個看起來很腐儒的動作,此人做起來卻絲毫不顯得做作。

    下首有兩人,一個是身穿黑衣的青年,臉龐有些消瘦,帶着一絲病容,然而在場的人中,他卻是喝得最多的,手中的犀角杯,就沒有放下來過。另外一個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相貌平靜,五縷清須,就那麼端坐着,對面前的酒水菜餚不屑一顧。

    堂上有很多人,可是諸葛亮一眼望去,只能看到這四個人。

    此時,領諸葛亮進來的家人低聲對當中那紅衣人說了兩句,紅衣人爽朗地笑了起來:“荊州使者就在堂下?可進來,一同飲宴!”

    諸葛亮在指引下走了上去,然後道:“長者賜,不敢辭。”

    “不效那等腐儒行徑,就很好。”紅衣人笑道。

    上首的白衣人輕輕的咳嗽了一聲,紅衣人立即斂容:“是操言行無忌了,令君莫要往心裏去。”

    白衣人一絲不苟地行了禮:“或並非是責怪主公,剛纔……是真的咳嗽。”下手的黑衣青年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仰後合,手中犀角杯裏濺出的酒水,

    灑滿了自己的前襟,他卻絲毫不在意。

    主位的曹操苦笑了起來,然後揮了揮手:“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吧,待本司空與荊州使者說話。”

    當下除了安排宴席的下人之外,之前一同飲宴的,差不多都扯了,也就數人留了下來,諸葛亮注意到的那三位,正好都在。

    “聽聞蔡德珪有信來?”坐定之後,曹操問了一句。

    “正是。”

    諸葛亮本來就是以這個理由來見的曹操,當下就從懷裏掏出了信,放在案几上,自然有侍者前來,先是探查了一番,這才交給曹操。

    曹操打開信看了起來,諸葛亮也不着急,而是打量着在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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