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爲是自己在荊州事業的一個飛躍,他這棵老樹都快開新花了,卻幾乎
是一夜之間,發現自己治下烽煙處處,就沒一處安全點的地方了。
襄陽江陵長沙……這些最重要的城池,都已經在劉備的兵鋒之下。
荊南四郡和交州,也不再是他安全的大後方。
最重要的是,劉備只是現在調動的人馬,就已經超過了他能夠調動的所有人馬。
兵馬不如對方精銳,將領不如對方勇猛也就算了,人還沒對方多。
這還怎麼打?
劉表想來想去,突然發現自己似乎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堂堂一個荊州牧,帶甲三十萬,怎麼就突然淪落到這麼一個地步了呢?
“孔明!”劉表突然想起了這個人。
就是這個小子,勸自己借劉備的手,先消滅蔡家蒯家的勢力,然後順勢將權力拿回來。
現在倒是拿回來了,可是馬上就要失去了!
得去找這小子算賬!
你還得喊我一聲姨夫,就這麼坑我的嗎?
劉表此刻倒是沒有要幹掉諸葛亮的心思,因爲仔細回想一下,諸葛亮當時說的,就是騎牆,引誘蔡家蒯家的實力和劉備火拼,然後自己藉機掌控整個荊州。
人家說得沒錯啊,也確實讓自己做到了這一點啊!
怎麼就能說孔明坑了自己呢?
而且就算是到了現在,如果劉備能退兵的話,他只要有一點時間,就能夠梳理好整個荊州的內部關係,然後讓各士族並起,他居於其上,真正地徹底掌控整個荊州。
這真不能說諸葛亮坑了他啊。
可是劉表這心氣,還是不順。
他雖然六十三了,可是現在身體還很好,這一口氣要是憋住出不來,可能身體就不太好了。
所以他決定去找諸葛亮談一談。
諸葛亮很好找,他就隱居在襄陽城外不遠的隆中,說是隱居,實際上也是經常和士林裏的那些人談天,瞭解天下大勢。
對這些士子的習慣,劉表是太清楚不過了。
所以在一天風和日麗的日子中,劉表輕車簡從,只帶着劉磐黃忠,以及數十名護衛,就那麼去了隆中。
襄陽城西二十里,高崗流水之旁,有草廬三間,正是諸葛亮的居所。
劉表坐在四輪馬車上,一路就那麼去了隆中,道路雖然不算平,可是揚州出的四輪馬車,減震能力很強,讓他這樣的老人家坐在上面,都沒有什麼不適。
不過快到隆中的時候,劉表就看到一個老者,手持藤杖,慢慢地在大路旁邊行走。
劉表立即叫停了車,然後下了車。
老者前來行禮,劉表也回了一禮。
“州牧大人。”老者打了個招呼。
“黃兄,我們乃是連襟,就不用稱呼官職了。”劉表哈哈一笑。
“禮不可廢啊。”黃承彥嘆息了一聲:“州牧大人今天難得來隆中,想必不是來尋我的,是來尋孔明的吧。”
“去吧,我那賢婿正在草廬中,剛剛起身不久,州牧大人去了就可以看到,我忙着去尋崔州平,喝他煮出來的茶,就不陪州牧大人了。”黃承彥道。
行了一禮之後,他就轉身離開了,劉表看着黃承彥的背影,過了好一會,這才轉身,也沒有上車,而是朝着草廬方向行去。
“嘖嘖,孔明倒是尋了個好去處隱居。”
看着草廬旁邊的流水高崗,聽着鳥語,聞着花香,劉表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山人淡泊名利,當然可以悠然隱居。”
草廬大門打開了,一身鶴壑,頭戴綸巾,手持羽扇的諸葛亮出現在大門處,飄然若仙。
劉表苦笑一聲,也不多說什麼,而是擡步走進了草廬,示意劉磐等人在外守候就是了。
諸葛亮請劉表上座了,然後親自點上一爐香,泡了一杯茶,送到劉表面前。
劉表看着從容不迫做着這一切的諸葛亮,然後嘆息了起來。
“州牧大人進草廬沒多久,已經是第二次長嘆了,可有什麼不解之處嗎?”諸葛亮在劉備面前坐下,然後問道。
“孔明,最近荊州的情況,你也應該清楚了。”劉表道。
“蒯公閉門思過,蔡督一擂到底,荊州政壇軍方都爲之一清,州牧大人撥亂反正,可喜可賀。”諸葛亮笑道。
“這是虧得你的計策,才讓蔡家蒯家不足以影響荊州的政局。可惜剛去這倆心腹之患,外敵又來。王易強佔江夏,周瑜窺視長沙,五溪蠻在武陵零陵作亂,蒼梧遭到南海進攻,文聘大軍被徐晃牽制,一時之間,荊州烽煙四起,四處爲難啊。”劉表嘆息道。
“騾騎將軍有了入主荊州的理由,確實也是不會放過的。”諸葛亮點了點頭。
“那孔明可有計策?不瞞你說,我如今心亂如麻,方寸大亂,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劉表苦笑了起來。
在這個後輩面前,劉表終於吐露了此刻的心聲。
在他的下屬面前,他是不會顯得這麼軟弱的,他是荊州之主,當然不能軟弱。
可是在全盤看了一下現在荊州的局勢之後,劉表才發現,自己真的老了。
之前的局勢,是外有強敵橫劍,內有權臣窺權。
好不容易用諸葛亮的計策,以外敵消滅了權臣的力量,可是外敵順勢打進來了,自己還沒有整合好力量,這要如何是好?
如果年輕二十歲,劉表是不會有屈服之心的,他會想方設法地和劉備糾纏,集中力量,保住荊州。
然而他現在六十三歲了。
劉備才四十三歲。
比他小了足足二十歲。
而他的兒子大的無能,小的還沒成年。
劉備的兒子呢?比他的大兒子小十歲,卻已經是天下聞名,號稱天下名將。
面對這樣一個強敵得咄咄逼人,還有着節制荊州的大義,劉表實在想不出來應該如何抵擋劉備的進攻。
所以他纔會不恥下問,來問問諸葛亮這個年輕人,接下來,到底應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