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樣對我,求求你醒醒!”
她的恨意綿長,哭地悽婉悲涼,讓人聞之動容。
一門之隔的病房內,方慶林也紅了眼眶,他望眼病牀前像已平息的妻子。
“醫生說讓孩子愛的人和他多說說話,有助於他的病情!”他試探勸道:“美玉,兒子需要她!從張如清和她的態度,你難道還分不清...”
“別說了!”郭美玉別過臉頰擦拭淚水,撫着額頭輕嘆。“我頭暈!”
方慶林急忙扶住妻子。
“美玉,你是不是又犯病啦?好好,我不說,不說了!”
毛小優聽見裏面的動靜停止哭泣,顧不上別的,猛然推開房門。
“方叔,阿姨是不是不舒服?”她站在門口焦急萬分。“我去找醫生!”
老夫妻同時回望,門口的女子滿面淚痕渾身狼狽,雙眸中卻滿是擔憂,這多少讓郭美玉有些動容。
“不用了!”郭美玉望眼丈夫。“老林,送我回去喫點藥,躺躺就好了!”
方慶林知道,這是妻子爲自己尋下的臺階,他點點頭攙她走到門口。
“我先送你阿姨回去!小優,麻煩你先照看方文,醫生說要多跟他說說話!”
這對毛小優來說,是無以言表的感激。
“謝謝方叔!謝謝阿姨!”
她深深鞠躬後進入病房,快到病牀前又放慢了腳步。
他的頭纏着繃帶,下巴冒出新生胡茬,原本烏黑濃密的發被剪的很短且凌亂。他躺在那緊閉雙目像似熟睡,英朗的輪廓不再生動。
那個倨傲霸道,卻對只她深情妥協的方文,此刻是那麼地安靜!
握緊他的手,毛小優彎腰俯下哀傷的臉,止不住流淌的淚水,順下巴滴落在他的臉頰。
“如果你聽見小優說話,睜開眼看看我好嗎?別讓我害怕,我不能再失去你!”她哽咽哭求:“外公...請你保佑方文,告訴他回家的路,告訴他心悠在等他!”
她顫顫巍巍地貼上他的臉頰,用那絲暖意驅散心中的恐懼。
“方文...我聽你的話向前走,努力做好你爲我定義的每個角色!只要你不再睡,都聽你的!想想你的爸爸媽媽,你的全越,他們不能沒有你!毛小優更不能沒有你!”
說到全越,她不敢想象接下來將發生的亂像。
“我真不知道王明治能不能頂住,我怕幫你守不住全越!方文,你聽見了嗎?不過,即使什麼都沒有也沒關係,我只要你,只要你好好的!你願意爲我重頭再來,我都知道!我也一樣,只要你醒,我願爲你放下仇恨!”
病房外,並未離去的方家父母,聽着她的話相擁垂淚。
“送你回家,先讓小優在這守着!”方慶林說。
“嗯!”郭美玉抹着眼淚點頭。“我去給她找件衣服。”
“老郭啊人活一輩子,其他都是假的,都是虛的!”方慶林拍拍她的肩膀。“兒子能找到他愛的人,咱們該爲他高興!這些日子你試探下來,相信你也看到了,姑娘人確實不錯!”
“我知道!事發突然,我一時...”郭美玉嘆口氣。“情急下才會怨她!”
“現在明白了嗎?張如清來這除了挑唆,沒進去看兒子一眼!”
“孩子的事,兒子真跟她說清楚了嗎?”
“那可不?當着他大舅的面說清楚的!你說這樣的姑娘,她說的話咱能信嗎?”
天色矇矇亮時,老夫妻倆相互攙扶着離去。
只剩下毛小優在病牀前,輕柔向他傾吐。她難抑傷悲的往事,她真切的愛意,還有她從不敢想的未來。
“外公說等太陽出來就會回來,帶我去一個冬天也可以穿裙子的地方。後來...”她望向窗外的黎明頓了頓。“小時候,我以爲他只是需要去看病,就等啊等...等長大才慢慢懂了!”
“但等懂了,就是無盡的遺憾與愧疚!爲什麼上天不給我時間長大?卻在什麼都做不了的年紀,突然間奪走了他!其實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我!”
這是毛小優壓抑在心底的祕密。
“我的出生就是一場罪惡!它害我媽媽精神失常,害了我外公,害了毛小寶,現在還害了你!阿姨說的沒錯,我就是害人精!”
將臉埋進他的手心,依舊紋絲不動的指尖,像把尖刀剜着她的心。
“我沒有父親,外公對我來說如同父親!後來,長大的我雖然知道了他說的那個地方,卻又害怕一個人去!方文,等你醒來,帶我去好嗎?”淚水流進他的掌心,她微微一笑。“你和他同樣威嚴氣度,卻唯獨把溫暖留給我,一樣的氣息,一樣愛我!”
“方文,我想告訴你,毛小優也愛你,很愛!”她又滑至他耳邊低語。“你爲我寫的歌,我很喜歡!你還沒有彈吉他給我聽,想聽你再唱。方文,如果你想不起來,小優記得!我不會唱歌,但很想把《偷夢的貓兒》唱給你聽:
那日我暢遊虛空,有隻貓兒想偷我夢。
我追趕了八萬裏,卻讓它逃離無蹤...”
當毛小優焦心地期盼愛人甦醒時,真正的兇手正窩在一處破落的旅館,但他不是爲躲避警察的追捕,而是在避賭債。
噹噹...
聽見敲門聲,坐立不安的張如君警惕地來到門口。
“君君。”
聽見熟悉的聲音,像盼來了救星。他放下戒備打開房門。
“媽你可來了!快進來!”
他把王蘭拽進房間,又鎖緊房門。
王蘭望着周遭的壞境,頻頻掩鼻。“怎麼搞成這樣啊?你大姐不是給你錢了嗎?”
“媽你這次一定要救君君,搞不到錢我一定被高利貸的人砍死!”張如君哀求道:“他們可不是一般的人,媽,你快想辦法啊!”
“什麼?”王蘭怒瞪雙目。“才一個晚上那麼多錢就被你糟蹋啦?還欠下高利貸?”
“我想大贏一筆再收手,結果...全輸進去了!”
“你個死孩子!”她恨恨地給他幾巴掌。“又欠了多少啊?”
看張如君緩緩伸出五指,王蘭氣到跺腳。
“你是要我的命啊?到哪去給你找這麼多錢?”王蘭轉身就走。“我不管了,你自己想辦法!”
“媽,你總不能看着君君去死吧?”張如君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媽,你去問我爸要,去求大姐想辦法,我纔給她出了惡氣,她不會坐視不管的!”
“你大姐沒給你錢嗎?你知道那兩個人的安家費多少嗎?”王蘭恨恨說:“你大姐忙的是焦頭爛額,到目前爲止,一點回報都沒看見!”
“等我能出去一起和她想辦法!媽,我窩在這實在受不了了!”
“我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自作自受吧你!”
狠心掙脫他的拉拽,王蘭打開房門向外走。
“媽!”張如君從地上站起來,收起可憐之像走到她身後。“真要看兒子橫死街頭?行!爲了保住命,我也只能找個他們不敢去的安全地方躲來,媽,你知道是哪嗎?”
“你什麼意思?”她一驚。
“投案自首!”張如君幾聲冷笑。“他們找不到了吧?不過,媽是知道君君的,到時候把說漏了什麼話,大姐可別怪我!”
王蘭望向他,表情陡然間變得柔和。
“你們都是我的孩子,十個手指個個疼,媽是恨鐵不成鋼,被你氣得實在沒辦法!”
看她有所鬆動,張如君也順坡而下。
“我知道媽也捨不得君君!你去找大姐,她一定有辦法!兒子保證,真的是最後一次,以後去工廠好好上班,絕不再賭!”
“好吧!我替你再去求你大姐,你在這忍耐一下!”
“謝謝媽!”
王蘭在轉身後,不再掩飾臉上的憤恨。
在她走後,就在張如君得意地再次關門時,砰得一聲,幾個彪形大漢闖了進來,他臉色煞白被逼至牆角。
最前頭的絡腮鬍男子抄起手,陰冷地盯着他,臉上的刀疤在昏暗的燈光下甚是猙獰。
“張公子,躲在這裏自在,可讓兄弟們好找啊!”
“老大,咱們有話好說!”張如君滿臉賠笑。“錢,我已經想辦法了,給兄弟點時間!”
“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瘋龍的名號!”他哈哈一笑。“借了錢敢跑?還敢問我要時間!兄弟們,好好伺候張公子,直到他肯拿錢換命!”
“是,老大!”
瘋龍出來房間並帶上房門,來到走廊盡頭。
“於先生!”
於欽背身站在窗口,聽着房內的聲聲哀嚎,悠哉地抽着雪茄。
“嗯!”
約莫十幾分鍾後,張如君已被招呼的面目全非,趴在地上已無往日公子的瀟灑。
一雙嶄亮的皮鞋出現在眼前,他擡起只剩下條縫的眼,看清了來人模樣。
“是你!”張如君口吐血沫。“原來是你搞我!”
於欽蹲下身體,冷冷一笑。“我說過不會放過你!”
張如君望了眼於欽身後的瘋龍,他是知道這幫人的行事作風,既然落到他們手裏,也只得識時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