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消了被擄的氣,倚靠在梳妝檯忽閃幾下睫毛,漸漸平復心緒。
“剛纔說的是真心話!景辰給你,我離開!”
見她情緒平穩,他也沉下氣來。
“你想離開我不攔着,但事得聊開了!我問你,在你心裏,躲起來或離開,是不是解決矛盾唯一的方式?”
“你認爲我是個幼稚的人?除了那些矛盾,我有自己的理由,但我不想說!可以肯定的是對你不公,錯就錯在你遇上了我,是我對不起你!”她語調轉爲哀求。“方文,別勉強,讓我離開,重新開始你的人生吧!”
他攤攤手臂,不以爲然往後一靠。
“理由不夠充分,繼續說服!”
她垂首沉默良久。“只管恨我、怨我就好!是我對不起你!欠你的,下輩子再還!”
他猛地一拍沙發扶手,指着她駁斥,嚇地她身體一震。
“這是老賴行爲!這輩子的帳都不肯還,還推到下輩子,你蒙誰呢?怎麼不說等你化羽成仙再來報還?今生事今生了,來生當我傻啊還遇見你?聽他奶奶的話,繞道也要避開你!八條腿你都追不上,想地太美了!”
她一愣,想起那頭北極熊。
“方文!”她叉腰怒問:“你裝監控監視?我就把它眼珠給摳下來!”
“你摳你摳!看我兒子,誰稀得看你?要不是有監控,還不知道你苛待我兒子!”
“我怎麼苛待他了?”
“酒後帶娃、不喂娃母乳!”
“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很討厭知道嗎?”
“行,我就給你提開的壺!咱倆誰討厭?你對我造的那些孽,跑、跳、逃、離、拋,五毒俱全!樁樁件件,討厭這詞都不足以形容,應該是可憎可恨,簡直是喪心病狂!”
她無言以對,他指的罪,她都認!
她也明白,他在逗着玩兒,不會放她離開!
但事情總要有個結果,她又是沉默。
良久後她擡眸相對,那裏早已蓄滿一潭秋水。
“你們越是如此,我越自慚形穢,根本沒辦法面對你們!讓毛景辰在這生活,我就滿足了!”她頓了頓。“方文,未來不一定風平浪靜,我怕了,有一絲連累到你們的可能我都不願繼續!倘若往後在方家與毛家之間再次讓我抉擇,我仍會向你索取,我沒辦法不自私!愛與仇在心中較量,仇屢次會勝出!欠你們的...這輩子若還,只有我離開!”
她誠心的自責、悲傷的哭泣、無奈的選擇,心境是何其複雜!
然而,他沒有憐惜,沒有理解,而是盛怒地拍案而起。
“你腦回路怎麼長的?我怎麼碰上你這麼個麻煩的女人!你始亂終棄、無情地傷害於我,理由卻被你找的這般無奈!讓我覺得唯有歡送你離開,再山呼感謝送你一程方能對得起你!你這算什麼?叫自作聰明的逃避!你上路逃了,你忐忑的良心找個地洞一鑽,安了!被你拋下的人呢?別的人不說,毛景辰呢?你有沒有爲他着想?”
“不是理由,是事實!”她固執地吼。“他有你,有爺爺奶奶!”
他氣急敗壞地衝到她面前,單手揪住她的衣領,惡狠的表情彷佛要將她撕成兩半。
“冥頑不靈的女人!誰能代替親媽親爸?你打小在單親家庭長大,那是什麼感覺不明白嗎?爲了你的小心思,就要剝奪他完整的家嗎?告訴我,你有沒資格做母親?!”
“除了不做夫妻,怎麼都好!”
她的執拗讓他生恨,另隻手鉗住她下巴,指尖直陷進了皮膚。
“誰稀罕跟你做夫妻?我不要毛景辰,他被你搶!我只想討回你欠我的,你我才能兩清,你才能自由!知道嗎?”
“好!你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到!”
“你能做到!”他垂首,離她更近。“奪子賠子,且賠三倍,兒子、閨女你隨意!”
在他手下,她微微一顫。
“無理要求,我不賠!”她拼命搖頭。“放開我!”
可她越掙扎,下巴上的手越收緊。
他緊盯着她,眼眸掃過她五官,在她的紅脣逗留許久。
那眼中的惱,逐漸變了色彩。
“你說了不算,我是債主!賠不賠?”
她慌了,知道掉進他的陷阱。
她怕了,知道一旦淪陷便再捨不得逃。
“好痛!”她求饒。“求你,先放開我!”
他呼吸愈深,力道卻絲毫不減。
“賠不賠?!離開我多久了?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從來不知道想我嗎?是不是特喜歡磨我,被我滿世界找是不是特別上癮?啊?”
他聲音深沉,恨意很濃。
“方文...”她做垂死掙扎。“別這樣...求你!”
他炙熱的氣息陣陣撲面,她停止抗爭。
她知道逃不掉了,因爲又捕獲了那氣息。
是像菸草在烈日下炙烤,溫暖陽剛的味道。
是外公陪她在草坪玩耍,午後暖陽的味道。
是她貼在外公西裝深嗅,安全依賴的味道。
此刻,她身處這棟老宅,嗅到這種氣味,無疑是撫慰她外公慘死之殤的良藥。
他感到了她的柔軟,便鬆了衣領上的手。
一雙大手覆上她的臉頰,暴戾轉爲溫柔。
“愛不愛我?”
他只在乎這個!
若愛,那日夜思念的容顏,他願傾盡所有,恨不得時時疼。
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她確實心有旁騖。
“你知道的!方文...我的心...又成兩半了!”她低頭,語調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事到如今,我連說愛的勇氣都沒有了!”
他嘴角輕揚,執起她臉龐,拇指拭去流不盡的淚。
“愛哭鬼!事情正向好的地方發展,會越來越好!不是嗎?”
“有些事出乎我的意料!雖然...青平死了,可我不知道事情有沒結束!張運平、其他參與殺害我外公的人都在!”
她憂慮,仍恨。
他意外,思量。
“你是說...青平也參與了毛家的事,她爲什麼會自殺?你走因爲洛家的事?”
“我已經讓你看到太多不堪,我不想說!”她雙眸又起幽怨。“還有張如清!我讓人去打探過,她精神已經恢復正常,也許不久就能出院,沒了腿若想使壞會變本加厲!我以爲老爸醒來會向警方指認,就算她能逃脫制裁也會受到約束,我弟弟也能洗脫罪名!爲什麼不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