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印染廠來說吧,這家企業除了經營困難,還面臨着另外一個危機,那就是排污問題。
濰州市有一條自南向北穿城而過的河流,可近些年由於就坐落在這條河邊上的造紙廠,幾乎成了一條臭水河。
結果,印染廠越是增加產量,河水就越臭,最後,竟然惹得住在河邊的市民堵着大門罵他們。
但它最大的危機還是貸款,數額巨大的貸款。也不知道是印染廠的領導還是銀行的領導腦子進水了,或者他們的腦子都進水了,反正,印染廠一次次貸款,銀行就一次次放款,全然沒有風險意識。
李成曾聽一位信貸員曾說過,說是印染廠的領導認爲只要搞來貸款,就覺得自己這個領導做的稱職。
好像銀行的錢就是他家的利潤,好像銀行的錢不用還一樣。
確實,這些錢最終是不用還的。就在李成讓韓大鴨子去印染廠看過以後的一個星期,一個破產清算小組進駐了印染廠。
沒過多久,印染廠的財務審計報表就出來了,資不抵債,銀行的本金和利息最終一分錢也不會收回來。
高行長作爲破產清算小組的成員,那一陣子忙的幾乎見不到人,弄得李成只要有事就要一趟趟往印染廠跑。
這一天,李成拿着一份需要高行長簽字的急件,開車來到了印染廠。印染廠坐落在河邊,有一條不寬的道路專門通向廠子大門。
可今天李成開車剛剛拐進這條道路,就覺得有些異常。以往他來到時候,路上幾乎看不見有人走往,可今天道路兩邊多了許多騎自行車或是步行的人。
李成認識他們的工裝,知道這些人都是印染廠的工人。
李成最近一直在關注印染廠的事情,他知道明天就是印染廠開破產宣佈大會的日子,可今天這裏就來了這麼多的人,肯定是不正常的。
最讓李成覺得疑惑地是,印染廠很早就停產了,工人也很早就不來上班了,這些人爲何還要來?而且還穿着工裝,且都是穿的整整齊齊的,
李成繼續開車前行,等轉過最後一個彎的時候,李成瞬間明白那些人是來幹什麼來了。
印染廠的大鐵門還和原先那樣關閉着,只開着旁邊的一扇邊門。而現在,不管是大門外面還是邊門那裏,都坐着一些穿着印染廠工裝的人,而這兩扇門都關着。
而且,還有人不斷地加入他們。那些剛剛走到這裏的人,一個個都是沉默不語,然後就在那些早已坐在這裏的人旁邊坐了下來。
李成停住車,呆呆地看着他們。估計是因爲李成是開車來的,這些人就把李成也當成破產清算的人了,便齊齊地看着這邊。
李成知道大門這裏是走不通了,可看的身邊放着的急件,李成想了想就拿着那份急件下車了。
下車後,李成看了看那些坐在地上的工人,然後就轉身走了。
李成知道,就現在的局面,自己進不去,估計高行長他們肯定也是出不來。
李成走到這顆大樹這裏後,前後看了看沒什麼人,於是,他把急件揣進懷裏,就開始爬樹------
上到圍牆上以後,李成看着圍牆的那一邊,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氣。足有三米多高,李成知道就這麼跳下去後果不太好意料。
可除了爬牆,顯然今天想進到印染廠裏面去是不可能的了。
李成考慮再三,最終還是轉過身子,慢慢把腳放了下去------
李成算了算,自己身高一米七八,再加上自己的胳膊,估計在兩米多。只要自己雙手這樣扒在牆上,身體放開,雙腳離地面最多也就是一米左右。
這樣的距離,還不至於把自己摔着。
就在李成剛剛展開身體,正準備鬆手的時候,突然覺得自己的雙腿被人抱住了,同時還有人喊道:“隊長,快來啊,抓住一個賊------”
李成一驚之下,雙手鬆開,結果,李成就砸在那人身上-------
結果,李成被這人趕過來的同事抓了起來。
李成有點暈,指着自己胸前的銘牌對他們說:“見過帶着這東西當賊的嗎?”
這些人是護廠隊的,他們看了看李成的銘牌,其中那個被人喊做隊長的中年漢子說道:“帶着這東西就不是賊了嗎?我們廠子最近可一直鬧賊,都是從這裏爬牆進來的。”
一聽這話,李成是又氣又笑,便拿出那份急件說道:“看看,這是什麼?賊會帶着這東西來你們這裏偷東西嗎?”
中年漢子湊近些,仔細看了看那份紅頭文件,然後就半信半疑地問道:“你真是銀行的?”
李成拍拍身上的土,然後挺直身子說道:“我是來找我們領導的,快點帶路,別耽誤事。”
這隊長倒也聽話,對着那幾名手下說道:“我帶他去廠辦,你們繼續守在這裏。”
沒人帶路,李成還真的不知道該往哪邊走。印染廠佔地很大,裏面的樹木很多,還有廠房倉庫什麼的,看上去有些雜亂無章。
在經過一處空場的時候,李成問道:“這裏是不是就是廢料場?”
那隊長點了點頭,說:“我剛剛進廠的時候,就在這裏上班,那時候------”
不等他說完,李成打斷他說道:“今天你的同事都在外面靜坐示威,你是怎麼想的?”
“我能怎麼想?如果我不是穿着這身皮,我還不是一樣和他們坐在一起”
“發工資嗎?”
那隊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說道:“我一直拿着二百塊錢的生活費,他們拿的是一百塊錢,他們不用上班,我和我的那些弟兄二十四小時輪班。”
李成已經看到他曾來過的那個辦公樓了,就對那人說道:“好了,不用帶路了,我自己可以過去。”
隊長搖搖頭,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繼續朝前走着。
一看他這樣子,李成就“嘿”了一聲,說道:“你還真的把我當做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