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告訴李成，這筆錢要經過侯行長的批准纔會放款。
對這件事李成一點也不擔心，因爲這筆錢裏有要回收的利息，侯行長一定會迅速批覆的。
兩人又就這筆錢如何具體操作商量了一下，然後楊主任又說道：“李成，我這裏現在還有一個大麻煩，就是重機廠……”
重機廠，擁有職工上萬人，是本市最大的國有企業，也是支行最大的客戶。
不過，這個客戶是支行的累贅，支行的歷任行長，包括信貸部主任，都不願意管重機廠的事情。
但重機廠的基本賬戶就在支行。所以，重機廠的很多事情，特別是貸款等事情就要通過支行來辦理。
現在楊主任面臨的問題有兩個，一個是重機廠的貸款利息又是一年沒還了，欠息已是高達四千萬。
侯行長下令，讓楊主任無論如何也要收回一部分利息來，不然，侯行長去市分行彙報工作的時候不好說話。
第二個問題是，不知道重機廠找了哪裏的關係，竟然又從省分行貸了七千萬貸款，給工人發拖欠的工資。
因爲這七千萬是貸款，自然是由支行信貸部監管。現在，這七千萬已經到賬，楊主任命營業部暫時先不要放款。
楊主任告訴李成，“七千萬，現在已經打到重機廠的賬戶上了，是省分行指定貸給重機廠的，同時也指定由咱們來監管……”
李成心說還監管個屁啊！省分行這是提醒支行，不要打這些錢的主意。重機廠欠息的事情，你們自己想辦法。
重機廠工人很多，李成也知道他們已經近一年沒有發工資的事情了。而且，因爲重機廠一直效益不好，聽說還拖欠了很多人、而且是離退休人員的醫藥費。
李成估計這七千萬是重機廠爲了讓工人有錢過年，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從省分行貸出來的錢。
李成說道：“楊主任，侯行長給你的任務，你只能完成一項，那就是老老實實的把這七千萬送到重機廠去，讓那些一年都沒發工資的人有錢過日子。”
楊主任當然知道這個錢不能動，雖然他下令讓營業部先暫時不要支付這筆錢，但他知道這筆錢一分錢也不能扣下來當做利息。
只要他下令扣錢，重機廠的工人就敢堵了支行的大門。
李成又說道：“這筆錢雖然咱們不能扣，但是，咱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咱們是銀行不是福利院，這筆錢雖然是用在發工資上了，可他們早晚都要還。連本帶息，一分錢也不能少。”
楊主任聽了這些話以後只是笑了笑，道理誰也懂，可做起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侯行長那邊不好交代啊！”
楊主任對重機廠的事情向來頭疼，但他知道重機廠根本就拿不出一分錢的利息來。所以，他也就對那筆七千萬的貸款就這樣放給重機廠心有不甘。
李成想了想以後說道：“我記得重機廠有一所技校就在河邊，對不對？”
“就它了，你通知重機廠，讓他們把技校抵押給咱們支行。只有抵押完成，咱們就放款。”
楊主任一聽這話愣了，心說你倒是什麼也不嫌棄，重機廠的地皮廠房設備已經抵押了個遍，你現在又讓我打那所技校的主意，可那所技校值七千萬嗎？
李成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就又說道：“有點總比沒有好，那所技校的位置不錯，這樣，侯行長去市分行彙報的時候也有話可說。”
楊主任想想也是，利息收不回來，有這麼一所技校做抵押，多少也算是大家都在工作中盡心盡力了。
於是，楊主任守着李成的面，給重機廠的財務科長打了一個電話，把李成剛纔說的那些意思以支行的名義告訴了重機廠的人。
在等待重機廠的回覆期間，楊主任告訴李成，信貸部這邊沒什麼大事了，反正收不上來的利息就是收不上來了，就是逼死那些企業，他們也拿不出錢來了。
李成就告訴楊主任，要儘快做抵押，不管是那些企業的廠房土地，還是機器設備，都要儘快做抵押。
不然，等這些企業的問題爆出來，市裏有關部門插手，最後的結局都是破產。而破產清算，最喫虧的就是銀行。
楊主任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也知道走破產清算的路子，最操心出力的就是自己。所以，他認爲李成的建議很好，覺得抵押這件事應該走在前面。
這樣，如果這些半死不活的企業破產了，銀行作爲最大的債主，手裏拿着的資產也最多。
而且，那些企業的資產都做了抵押以後，破產不破產，就不是市裏有關部門一家說了算的事情了。
楊主任想了好一會，覺得李成建議的這件事，比收利息還要重要。
“李成，你這個建議很好，等過完年底，我就組織人清點一下所有的貸款戶，把沒做抵押手續的全部補齊。我就不信了，欠錢不還還成了好事。”
對那些企業來說，欠錢不還還真的是好事。
比如重機廠這次搞來的這筆貸款，以後怎麼還，拿什麼還，恐怕沒人會考慮。但是，重機廠的所有人都會說這是一件大好事。
大家拿到了拖欠的工資，離退休人員的醫藥費也有了着落，誰能說此事不好？
銀行的錢，此時在很多人心裏，那就是國家的錢。國家的錢，好像是可以白花的。
李成說道：“對，以後沒有抵押，堅決不發放貸款。管你是什麼企業，來頭有多大，背景有多深。只要沒有抵押擔保，一分錢的貸款也不能發放。貸款不還就是喝血，喝國家和老百姓的血。”
李成認爲，金融是經濟的血脈。如果這血脈不健康，經濟就會不健康。
鈔票雖然是印鈔機印出來的，但賦予它錢的價值以後，它就是和血液一樣重要的東西。
喝血的事情不能幹，不管是什麼理由，都不能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