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思思特地去探了個監。
帶着離婚協議書,戶口本,結婚證,身份證,等等等等。
她面帶微笑,看着剃了光頭的狄朗,覺得挺滑稽的。
十年鐵窗淚,慢慢唱吧。
她把離婚協議書右手託着,抵在玻璃上給他看:“財產全部給我,不然,你爸媽我不管,你的那些野種我也一個都不會管。你還有十年要待,你考慮清楚。”
狄朗並不知道榮思思纔是幕後主使,除了夏侯菲和蔡幼芬,沒有人知道。
所以他看到榮思思居然來提離婚,還挺意外的。
他想不通:“你不是不願意離婚嗎?”
“此一時彼一時嘛。你都坐牢了,怎麼,還要我給你守活寡啊?”榮思思已經不需要在他面前僞裝了,乾脆本性暴露,“也行啊,那我就學你咯,今天約一個小明星到家裏,明天帶一個大學生到家裏,挺快活的,還沒人能管得了我。”
“你敢!”狄朗氣得站了起來,身體撲在玻璃上,咬牙切齒地喊。
榮思思穩操勝券,依舊面帶微笑,她拿了張照片出來:“看到了?你的李芳,應該是在你清明回來的時候懷上的?給你生了個兒子呢。就是可惜,你倒臺了,她只能流落街頭咯。”
“你不要誤會,我可沒有趕她走,是她自己,不想認你做孩子的生父。爲什麼呢?因爲有一個坐牢的爸爸,孩子將來的政審就完了啊。李芳的母愛多深沉啊,寧可跟孩子在外面挨餓受凍,都不願意認你呢。”
“那麼,我想知道,你是想讓你其他的孩子們,也要在將來面對選擇的時候,因爲比別的孩子少了選擇而怨恨你嗎?比如公務員咯,自己考不上是一回事,被老子牽連過不了政審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狄朗,你是生意人,應該知道什麼買賣划算吧?只要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把你的私生子們全都安頓好,絕對不再跟你扯上關係。”
“怎麼樣?感動了嗎?”
榮思思說着,抖出了更多的照片,每一張裏都有一個或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每一張童真的純潔的畫面上,都不該沾染罪惡的塵埃。
狄朗哭着簽下了離婚協議。
下午徵求了看守所所長的同意,由獄警押着,跟榮思思一起去辦理離婚手續。
榮思思拿到離婚證出來的時候,看到了等在路口的歐陽泉。
她纔不管狄朗怎麼看,直接飛奔過去,喊了聲:“師弟!”
因爲心情好,所以今天格外沒有師姐的架子。
歐陽泉看得眼中一熱,遞了一條圍巾給她:“風大,裹嚴實點。”
榮思思樂不可支,把離婚證舉起來,懟到歐陽泉面前:“你看,我棒不棒!等我回去,我就天天對着她念叨,看,離婚證到手了,你快點醒來啊。你說,會不會有效果?”
“會吧,小心點師姐。”歐陽泉現在已經沒剛開始那麼擰巴了。
因爲榮思思跟他說了,在靈魂歸位之前,現在的她,就是戎司祀,她只認靈魂說事。
歐陽泉擰巴着擰巴着,也就釋然了,也是,難道那個榮思思一輩子不回來,他師姐就一輩子不碰別的人了?
沒有這個道理。
不過,他還是不敢逾矩,最多像今天這樣,幫她拽一拽圍巾。
反正他就算想報復,也還有十年牢飯要喫呢,怕什麼?
說不定在那之前,榮思思和戎司祀,已經回到了原來的自己了呢?
到時候她就跟師弟一起想辦法離開吧,哪怕去龍昊的山頭上湊合一陣子也行。
回到鎮上,藥鋪門口圍着一羣工商局和衛生部門的人。
該來的還是來了。
生意越來越紅火的榮思思,遭到了同行的嫉恨,把她給舉報了。
正好年底,相關部門要衝業績,就把她的小藥鋪給端了。
草藥什麼的倒是沒有沒收,人家覺得那是沒用的廢品,看不上。
責令她關門,又罰了她一萬塊了事。
“那就開個小賣部好了,讓李芳看着吧,她一個人帶着孩子,也怪可憐的。”榮思思和歐陽泉都已經在孫佳的介紹下去了衛校上課。
接診病人放在了午飯時間,晚上,和週末。
現在好了,徹底關門了。
其實想繼續接診也不難,口碑在那裏,就讓病人去村裏好了。
於是榮思思第二天在電線杆上貼了不少小廣告,告訴她親愛的患者們,換地方啦。
就這樣,一晃四年過去了。
榮思思已經畢業拿到了執業資格證書,終於可以名正言順,開診所,攢功德了。
而那躺在二樓沉睡不醒的榮思思,終於在她鍥而不捨的碎碎念,以及兩個女兒不間斷的晨昏定省間,選擇了迴歸原來的身體。
靈魂的交換,只在一瞬間發生。
站在歐陽泉的角度,他那個原本正在嘮叨的半個師姐,忽然就不動了。
像是魔怔了一樣,等她再次恢復神智的一瞬間,眼淚就嘩的一下出來了。
她把兩個女兒抱在了懷裏,親一口金朵兒,再親一口銀花。
金朵兒和銀花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在她們幼小的世界裏,一廂情願地認爲,可能是媽媽想爸爸了。
而就在她們母女三個抱着又哭又笑的時候,一直躺在牀上的戎司祀,終於動了。
幸虧榮思思這些年不間斷地爲她輸入靈力,行鍼打通經脈,所以,她的身體並沒有什麼不適。
心念一動,就能下地走路了。
就是好久沒用自己的身體了,一時間有點不習慣,腳下一個踉蹌,直接倒在了歐陽泉懷裏。
戎司祀虛弱地笑笑:“師弟,我回來了。”
“師姐!”歐陽泉的眼角紅紅的,他等這一天,可是等了太久太久了。
本以爲師姐會像在原來的世界那樣,反感男性的觸碰,沒想到,師姐居然賴在他懷裏不動了。
他有點茫然:“師姐,哪裏不舒服嗎?”
戎司祀哪裏都不舒服,最不舒服的還是心裏。
這四年多的朝夕相伴,她就是再喫頓也察覺到歐陽泉的心意了。
就是可惜,身體不是自己的,手不能牽,吻不能接,連偶爾不小心碰到個手都要有心理負擔,歐陽泉這幾年實在是太煎熬了。
就算是站在戎司祀這個旁觀者的角度,都覺得他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