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方家收到了杜家傳來的消息,說要接杜羽蘅回去,有重金酬謝。
方家幾人一盤算,比賣到哪兒都划算,於是杜羽蘅就被送回了杜家。
方家幾人什麼下場她不知道,但那時候,她以爲自己終於逃出生天。
可誰曾想,杜家人比起方家,陰毒狠辣有過之而無不及……
忘川河邊的日日夜夜,她無數次詛咒過杜家上上下下。
可是漫長到不知幾何的日子裏,她終究沒有等到故人。
還好還好,今時已不同往日。
杜羽蘅深深吐出一口濁氣,睜開眼睛已是一片澄明。
她看了一眼方家大屋,轉身進了旁邊的小廂房。
……
方家這宅子有一大三小四間屋子,大屋自然是方家老太太和老爹住着,方家的獨子方大力和妻子王氏住着第二大的屋子,只留下廚房旁的小廂房給方桐和杜羽蘅住着。
廂房又破又小,一到颳風下雨,就四處漏風漏雨,凍得杜羽蘅和方桐瑟瑟發抖。方家人推說沒錢,硬是不肯找人來修。
房間裏只擺着幾樣簡單傢俱,此刻正有個人躺在牀上低低地咳嗽。
杜羽蘅聽着咳嗽聲,差點落下淚來。
她還活着,這個她最掛念的人,她真的還活着!
這一世,她說什麼也不會讓歷史重演!
杜羽蘅摸摸手邊的壺,趕緊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娘,你喝點水。”
方桐擡頭,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羽衡乖。剛剛舅娘罵你了嗎?等孃的身子好一點,家裏的活兒就不用你幹了。”
她就着杜羽蘅的手喝了水。
杜羽蘅掖了掖方桐的被子,“舅娘打我罵我,支使我幹活兒,這些都沒什麼,娘,我就怪他們不跟你請大夫。”
方桐的笑容凝住了,“羽蘅,你舅娘就是脾氣差點,人不壞的,你別往心裏去。”
“我看脾氣最好的只有娘!”
方桐不說話,羽蘅也咬住了下脣。
好半天才開口說:“這兩天我去給你抓副藥喫,保證你很快就好。”
“你才十二歲,能有什麼法子掙錢抓藥?”
“娘放心,我一定有辦法的。”
房間裏又陷入一片沉默中。
窗外忽然響起了方老太太的聲音:“羽蘅,你舅娘今兒個腰痠,來幫你舅娘做做飯,打個下手。”
杜羽蘅冷笑連連。
上一世,就是她攛掇方家人都把方桐當搖錢樹,拼命逼她拿錢出來。
也是她,想出了慢慢毒死孃的主意。
那一碗一碗的藥,都是她親自端到娘嘴邊的。
既然你找上門來了,很好!
方桐的眼中裝着歉意和心疼,杜羽蘅毫不在意地一笑,“娘,你先歇着,我去幫忙做飯。”
出得門來,王氏正倚着廚房門嗑瓜子,哪裏有半點腰痠的樣子。
方老太太板着臉一努嘴,“丫頭大了就該學着做家務,誰家的姑娘不是在家伺候大人,就你那麼嬌貴。”
杜羽蘅真想給她們一人一巴掌,再拿茅坑的石頭堵住她們的臭嘴,可是想一想房裏的方桐,只好忍住一口氣,往廚房裏去做飯。
簡單準備兩個素菜,一鍋清粥熬着,家裏的男人不在,方老太太都不許喫肉喫米飯。
把菜端進堂屋的時候,她掃了一眼牆上的日曆,今天是立冬。
杜羽蘅心中一驚。
上一世,方桐的病就是在立冬後沒幾天加重的,後來時好時壞,再也起不來牀,拖了不到三個月就死了。
也就是說,方老太太這兩天就要開始動手了。
“小賤人!去把雞餵了,把院子掃了,不做完不許喫飯!手腳慢一點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方老太太跟過來在杜羽蘅耳邊狠狠說道。
杜羽蘅眸光凌厲,老虔婆!就讓你得意這一天,以後休想支使我幹活兒!
面上卻低眉順眼,一聲不吭地去幹活。
之前方桐身體好的時候,從來不讓她幹這些活,惹得方家人天天明裏暗裏嘲笑她是個大小姐。
現在方桐一病,家務事就全落在了杜羽蘅身上。
方家人當着方桐的面裝得和藹可親,私底下又打又罵,全只當她是個使喚丫頭。
虧得方桐把全部的錢都給方家買房買鋪。現在住的這個宅子就是方桐一個人出錢買的。
真是一羣喫人不吐骨頭的人渣!
杜羽蘅掃完院子,鍋裏的粥剛好熟了。她趕緊盛了一碗濃粥,趁沒人端到方桐牀前。
方桐病後,方老太太藉口說病人吃不了太多東西,每天留給方桐都只是淺淺一碗米湯,杜羽蘅經常聽到方桐餓得肚子咕咕叫。
這會見一碗濃粥配着小菜端來,方桐有些驚訝。
“沒事的,娘,你快喫吧,餓着養不好身體。”杜羽蘅渾沒事一樣。
方桐幾口就喫完了。
杜羽蘅這才把廚房剩餘的粥端到堂屋。剛一放下碗,一道紅影就閃了過來。杜羽蘅早有準備,先一步退開去,再進一步一把抓住方老太太的手。
“賤貨!誰讓你先端給你娘喫的!老孃都還沒喫,哪輪得到你們!”
方老太太有一根鞭子,專門爲杜羽蘅準備的。
鞭子細細的,有密密麻麻的倒刺,打在身上只有一道淺淺的紅印,但疼痛無比。
方老太太爲了不讓方桐看出來杜羽蘅捱了打,之前總往杜羽蘅的身上招呼,現在天氣冷衣服厚了,方老太太就專打杜羽蘅的手。
杜羽蘅輕輕一笑,又軟又柔,“阿奶,我一會要去後山挖野菜換幾個錢,你再打我,我就不去了。”
方老太太瞪圓了眼睛,“你!你膽子大了!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阿奶是真不想我給家裏賺錢了?”
方老太太看在錢的份上閉了嘴,嘟嘟囔囔半天還是恨道:“要是晚上我看不到錢,小心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