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修安也附和道,“是啊,羽蘅,我回京後千頭萬緒,又不懂醫術,恐怕無法分心處理濟民堂的事。既然管事們都認可你,這件事就先不要公之於衆,日後有機會再說。”
羽蘅想了想只好答應,但又道,“我會寫信告訴李管事實情,正好京城的濟民堂是李管事負責,將來我們進京也要靠他幫襯。另外,再過不久我們就會啓程回京,你們要一起嗎?”
“我要去!”丁楨反應很快。
杭志遠則道,“這裏的濟民堂要人看着,將來就算要解散,也需要一步一步來,我不去京城了。”
羽蘅點頭道,“好,杭釋那裏我也會讓他自己決定。”
幾方議定,葉修安很快寫信入京,請皇上升調杜唯華。聖旨到達江陵之前,羽蘅就已經告訴羅氏,暗暗準備起來。
湖廣官場的這一番動盪,大爺杜唯成雖然提早離開了知府,完美地躲了過去,但到底現在只是白身,和杜唯則、杜唯華相比很是遜色。
羅氏聽說要入京,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高興的是京城總比江陵機會多,擔心的是京城達官貴人更多,杜唯成在杜家的地位恐怕會越來越低。
可是不管怎樣,杜家遷入京城已成定局。
半個月後,聖旨下達江陵,着調杜唯華進京,任吏部主事,正六品銜。
消息傳到杜府,杜老爺和杜唯華都歡喜瘋了。
吏部主事!正六品!
官職雖然只進了一小步,但吏部可是個油水多的部門!不僅可以接觸到各類***,將來升遷的空間更是大得多!
這一次真是賭對了!
相比之下,杜唯則也接到調令,進京任京畿衛三等護衛,銜。
但杜老爺和杜唯華都不太瞧得上,說起來官高,還不就是個護衛?能有什麼出息!
杜唯則也不在意,上陸宅謝過葉修安,和葉修安、葉達辰、羽蘅等人一起慶祝了一下。
杜府里人仰馬翻,人人爲了搬家忙得不可開交,瞅個空兒,杜唯華還請葉修安去做客,說要好好謝一謝葉大人的提攜。
可是等到葉修安坐到杜家的大堂上,面前走進來的卻是一排少女——杜老爺說,要讓府中的少爺小姐都長長見識,認識認識葉大人這樣的少年英雄。
葉修安好笑地看着這四個妙齡女子,眼睛止不住地在羽蘅身上打轉。
其他三個女子雖然都很矜持,但多多少少都會好奇地往葉修安身上偷看,只有羽蘅,特別老實地低着頭,好像下巴里藏着東西一樣。
“這位就是欽差葉大人,真是少年得志,不可小視啊!”
“見過葉大人!”
四人盈盈下拜,羽歌和羽佩都羞紅了臉。不過羅氏交代過,這位葉大人高攀不上,她們倆行一行禮也就算了。
羽蘅自然認認真真地看着地縫,倒是羽然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根本不正眼瞧葉修安,把窗外的蘇氏急得直打手勢。
這個死丫頭!特意把你打扮得這麼好看是爲什麼呀!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人?你爹升官就靠他!
這樣的貴人你不巴結,你滿腦子想什麼呢!
蘇氏哪裏知道,杜羽然自從上次見了秦松立就滿腦子都是他,別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了。
葉修安是誰?不就是個剛出道的小官嗎,他是秦氏子弟嗎?
而堂上杜老爺看着四個孫女更加沒氣死。
怎麼就沒有一個人有眼力呢?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氣氛實在尷尬,杜老爺硬着頭皮說了兩句,見葉修安沒有特別表示,只好讓四個孫女都退了下去,又將兩個孫子叫上來
見見。
葉修安忍着無聊都見過了,正想起身告辭,杜老爺卻又提了新的要求。
“有件事情要求大人幫忙,原本不應該向大人開口,可是我們家離京太久,一路上人生地不熟,想跟大人一起同行好有個照應,不知方便嗎?”
葉修安這才發現,比起杜唯華,這杜家老爺才真正是個鑽營之人,想着法兒地要貼上來套近乎。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同行也能和杜唯則及羽蘅更親近一些,尤其是杜羽蘅,她最近雖然沒那麼客套了,但也不像從前那麼隨意了。
葉修安不知怎麼,很有些失落。
得到葉修安的首肯,杜老爺收拾的勁頭更足了,連羅氏來報很多下人不肯跟着一起進京,杜老爺都大手一揮同意了。
江陵的老宅不可能賣掉,選幾個忠心的老管家看着就好,莊子鋪子都篩選篩選,該賣的就找中人放出風聲去,至於不想一起走的下人,每人都給了一筆安置費,各自回家。
這一日她叫人去找杜泰來夕扉園裏說話,杜泰精神一振,知道自己的考驗來了。.
爲羽蘅趕車的這一年多,雖然他在府裏的地位比從前穩固了許多,羽蘅很多事情也不避着他,但他知道,三小姐對自己並不是全心信任的。
但眼下,三小姐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他去做,如果做好了,就會徹底把他當自己人。
可是不管杜泰如何想象,他都想不到三小姐要讓他去做的,居然是這麼隱祕的事情。
羽蘅低聲交代完,接着道,“這兩件事都很重要,而且,我都要一個答案。需要什麼,你說,外頭的人和銀子我都準備好了,但你牽頭去做。不管花多少錢,必須查清楚了,不要聲張,悄悄告訴我,我自然會處置。”
羽蘅的眼神深邃透亮,卻看不清心裏在想什麼,杜泰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答應着退了出去。
這位三小姐,想得真遠、真多、真周全啊!有她在,杜府其他人別說利用,就是拿捏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杜泰更下定決心,不管杜府如何,只效忠三小姐一人。
半月後,杜泰就進夕扉園回話了,主僕二人談了許久,杜泰出來又離府辦差去了,但他們談了什麼,沒人知道。
八月初,江陵暑氣還未退,杜家和欽差終於要啓程進京了。
欽差大人就三輛馬車,另帶十幾名侍衛。杜家倒好,蜿蜒一路足足有二十多輛車,真是要把整個杜府搬到京城去。
當地上任的新官員一齊來給葉修安送行,杜唯華也腆着臉在旁邊應酬,好像別人是來送他的,把別人的無視當空氣。
葉修安說了些勉勵的話,揮揮手上車走了,杜府衆人也跟着一起上車,但羽蘅無意間卻發現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原來丁楨也買了一輛馬車跟着杜家一路相伴,可是現在給丁楨趕車的人,卻是杭釋。
羽蘅心下疑惑,杭釋沒說過要一起去啊?
只顧看杭釋的羽蘅沒有發現,在街的另一邊,也有一個人盯着她瞧。
那個人,正是秦家的公子,秦松立。
江陵距離京城兩千多里路,這麼多人如果走官道,要兩個多月,但若是走水路,只需半月餘。
葉修安斷然決定走水路,從江陵坐馬車到江夏,從江夏上船,經長江轉運河,最後到達京城。
一路走得都很順利,只有一件事葉修安沒有考慮到。
那就是杜家人的身體。
杜家所有人包括杜羽蘅,都沒有坐過船。
第一天新鮮勁兒過去以後,很快就有人開始暈船。
嘔吐,暈眩,喫不下,起不來……
這種難受像傳染病一樣傳遍了幾條船,不管葉修安租的船多大多平,都不能倖免
。
杜羽蘅也很難受,經常一天喝不下一碗粥,可是她強撐着還要給大家開方診治,根本來不及管自己。
葉修安多次提出可以派人幫忙,都被羽蘅拒絕了,看着她倔強又疏離的身影,那種失落又涌上葉修安的心頭。
他忍耐不住,快走幾步扶住羽蘅道,“跟我你這麼客氣做什麼,咱們也算患難之交了。”
羽蘅身子一僵,推開了他的手,垂下眼低聲道,“從前不懂事,現在都長大了,不能不講規矩了。”
“長大了就要這麼有距離嗎,這是什麼道理!再說你給我治病的時候哪兒沒看過,現在說這些不是自欺欺人嗎!”
羽蘅駭了一跳,連忙左右看看,好在杜府的人都在忙着暈眩,沒人注意到他們。
“葉修安你瘋了!這種話也是能瞎嚷嚷的?我是大夫,我那是爲了救你!治好你就是爲了讓你說這些話來欺負我的?!”
羽蘅聲音嘶啞,眼眶都有些紅了,葉修安一見立刻心軟了。
“你,你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但是我見不得你這樣疏遠我,咱們好好的不成麼?”
羽蘅深吸一口氣,努力恢復平靜。
“葉修安,我們遲早是要疏遠的。你是皇帝的兒子,不出兩年就會重新正名,成爲光明正大的王爺,到那時開府娶妻,建功立業,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就算我做了王爺又如何,你就必須要疏遠我嗎?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葉修安!你怎麼胡攪蠻纏,誰娶了妻還天天跟別的女人來往,難道我就這麼不懂禮數嗎?”
“那我爲什麼要娶別的女人呢!”
葉修安上前一步,聲音裏都透着委屈,“我瞧你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