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蘅客氣微笑,“聽萬師弟說起殷老伯的病,一時技癢,還望姑娘見諒。”
殷問雁面露難色,“可是我家沒那麼多錢……”
萬舟趕緊道,“先看看曹大夫是不是有法子治,其他的以後再說?”
殷問雁想了想老父親,點頭同意了。
三人進了屋,只見房間昏暗,殷父躺在破舊的牀上咳個不停,見到萬舟擠出一個笑臉。
“萬大夫,又要麻煩你了。”
羽蘅伸手要把脈,殷父急忙縮手。
“我,我,我們是賤業,別髒了貴人的手。”
羽蘅渾不在意,輕輕按住殷父的手凝神靜氣細診。
嗯,萬舟說的不錯,是舊疾,用些好藥材,問題不大。
“殷姑娘,殷老伯的病不難治,用些好藥材,精細養一養就好了。”
殷問雁微微地皺了眉頭,“曹大夫也看見了,我家這狀況,就連藥都快喝不起了,哪兒還喝得起好藥?”
羽蘅輕輕一笑,“其實我來,還有另一件事想請殷姑娘幫忙,如果殷姑娘能答應,這藥錢不用你們出,如何?”
殷問雁頓生警惕,“何事?”
“聽說殷姑娘是方圓最好的仵作,我想跟殷姑娘學習一二。”
殷問雁微微鬆了口氣,卻疑惑道,“曹大夫學這個做什麼?這是最讓人瞧不起的。”
“庸人瞧不起,我卻覺得很難得。我尋常治病救人,有時也會判斷錯拿不準,聽說仵作很講究細緻,於細微處可知很多事,所以想請教一二,也許有共同之處?”
這個理由倒能糊弄過去,畢竟都是看人,只不過一個是活人,一個是死人。
殷父道,“我這點手藝,也不是什麼傳家寶,既然曹大夫不嫌棄,問雁,你就告訴曹大夫一些吧。”
殷問雁沉默着點點頭。
羽蘅寫下方子,讓萬舟前去抓藥熬煮,留下來照顧殷父。
接着對殷問雁道,“殷姑娘,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
義莊。
白天陽光一照,義莊昨晚的陰氣沉沉消散了許多,殷問雁本以爲這位曹大夫會害怕,但他左顧右盼,似乎真的無所謂。
羽蘅裝模作樣地在外頭轉了轉,接着直奔裏屋。
“殷姑娘,沒有檢查完畢的屍體是不是在裏頭?”
屋子裏擺着幾張竹牀,每張竹牀上都躺着一個人,蓋着白布。
羽蘅數了數,正是六口人。
應該就是關家人。
“這些是?”
殷問雁跟進來道,“這是前幾天送來的,一家六口,一夜之間全都沒了。”
“哦?這麼離奇,是怎麼回事?”
殷問雁抿了抿脣,“縣太爺說,是江洋大盜做的。”
“那殷姑娘覺得呢?”
“我還沒驗完,現在還不知道。”
“啊,那我來得正好。”
羽蘅拿起一旁的屍格和毛筆。
“今天我給殷姑娘打下手!”
*
關家一共六口人,包括關家老伯老太,兒子兒媳,關家的小孫子和一個下人。
殷問雁仔細地把六個人都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羽蘅邊看邊寫,做得很認真。
一直到太陽快下山,殷問雁才檢查完畢,虛脫一般地坐了下來,擦擦額頭上的汗。
羽蘅一邊收拾一邊道,“殷姑娘稍坐,一會兒我的夥計會送喫的來,我還有些問題想請教一下姑娘。”
殷問雁見羽蘅果然認真細緻,一點都沒有尋常人對仵作這行當的嫌棄,對羽蘅多了幾。
分信任。
她點點頭,神色卻有擔憂。
“別擔心,殷老伯那裏會有人守的。”羽蘅善解人意道。..
過了一會兒,陳溪南送來許多食包,打開來看都是滷肉、大餅等填飽肚子的好東西。
“殷姑娘,我剛從你家來,殷老伯讓我給你帶句話,他那裏很好,不用擔心,等你忙完了再回去。”
陳溪南朝羽蘅眨了眨眼睛,轉身離開。
羽蘅將喫食分給殷問雁,一邊喫一邊聊開了。
“殷姑娘,這六人都是一刀斃命,看起來手法乾淨利落,真是江洋大盜做的嗎?”
殷問雁搖搖頭,“江洋大盜一般用的都是大刀,爲的是傷害大,砍中一刀就算不死也沒辦法再追殺,但關家都是被人割頸而死,刀口細窄短小,應該是匕首。而且……”
“而且什麼?”
殷問雁抿了抿脣,“而且他們臉上都沒有痛苦的表情,好像死前都在沉睡,再結合旁邊人家晚上都沒有聽到動靜,更像是……”
“更像是專門爲了殺他們而來。”羽蘅接道。
殷問雁點點頭。
羽蘅心道,這就對得上了!
“殷姑娘,你認識這家人嗎?”
殷問雁雖然總是面無表情冷冷的,但今天幾次都流露出難過的眼神,而且她的認真仔細超出了一般的範疇。@*~~
殷問雁吃了一驚,飛快地看了羽蘅一眼,沒想到他這麼仔細。
“對,我認識這家人。”
“很熟嗎?”羽蘅問道,眼神更加幽深。
“關家有個女兒關月柔,和我自小相識,後來他們一家都搬走了,纔沒了聯繫。本來我聽說她已經嫁人生子,日子過得很好,誰知後來他們又回來了,現在還……”
羽蘅瞳孔驟然一縮,語氣卻更輕更緩。
“關月柔不在,也是逃過了一劫,說不準在夫家過得更好呢?”
殷問雁又搖搖頭,“關家人回來,我就去問過,可是關老伯和關老孃都絕口不提月柔,還讓我不要多打聽。我只聽他們家的老媽媽說,月柔離開了那個男人。”
“哦?爲什麼?”
“聽說是那男人好酒好賭,不僅把家裏的錢都拿出去賭,連孩子生病了都不管,月柔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帶着孩子回來了。”
“只是可憐了孩子,見不到生身父親,殷姑娘知道這個男人是哪裏人士嗎?”
殷問雁這才警惕起來,看向羽蘅道,“曹大夫打聽這個做什麼?”
殷問雁眼神沉靜敏銳,羽蘅不由暗道不好,有些得意忘形了。
剛想開口圓過去,門外忽然進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