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蘅回身端詳他,嫣然一笑,清冷豔絕如同被雪水滋養的冬梅。
“我們現在只是推測出了他要做什麼,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做呢?依我想來,他一定會選個好時機的,只要我們盯緊了他,提前一步瓦解他的計劃,不就安全了麼?”
她頓了頓又道,“如果我沒猜錯,關於先皇后的流言肯定會在明日捲土重來,甚至愈演愈烈,朝堂上肯定也會有人上奏的,我們且先看事態如何發展吧。”
陸修安心知羽蘅說的不錯,自己又勸不了她,只好暗自下了決心,要提前將自己的護衛隊都佈置到柳宅來。
羽蘅依偎在陸修安的懷中看着雪景,心中想的卻是,殷問雁終於快回來了。
等她回來,先皇后的案子,也許就會有進展了。
送走了陸修安,羽蘅回臥房睡覺,一進屋子就發現一盞盈盈小燈,在梳妝鏡前閃着與衆不同的光。
居然是陸修安之前把玩的,那盞小的花燈王。
羽蘅不禁微微一笑,輕撫了撫那眉目傳情的一對仙人,帶着滿心甜蜜睡去。
*
上元節之後,煜王正式進吏部歷練,從此成爲一個有實權的王爺,正式踏入朝堂。
伴隨着皇后迴歸的消息,以及皇上宣佈今年立太子的消息,朝中秦家一派的官員尤其興奮,彷彿煜王被封太子只是一步之遙。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街頭巷尾關於先皇后之死的流言又起,僅僅只是停歇了。
但皇帝置之不理,秦家一派也置之不理,這流言在市井間發酵得越來越大,卻也只能算流言。
而柳宅裏,也忙碌起來。
離大婚之期只有兩月,皇子成婚的禮儀本就繁瑣,而陸修安身爲居功甚偉的王爺,他的大婚謹慎和繁瑣的程度只多不少。
禮部的官員經常到柳宅來跟柳蕪商量各種小事,言語之間十分恭敬,絲毫沒有皇室慣有的那種高傲。
羽蘅放了心,將這些事情都扔給柳蕪去處理,畢竟,沒有新娘子自己操持婚事的不是?
不過另外一件事,卻必須要她自己拿主意了。
一川抱着一個大木匣子,在拂玉庭的小花廳裏,嘆了不知道第多少口氣。
“唉……”
想他自幼習武,日夜不輟,爲的是什麼,不就是爲了保護主子的安危嗎?
結果呢,現在被主子當成了什麼?
工匠、花匠、泥瓦匠?
溫暖的小花廳裏,一川十分幽怨。
“譁!”
布簾輕輕一掀,郡主走進門來。
她瞧了一眼一川,一臉無奈道,“今天又是什麼?”
一川趕緊收拾好情緒,擺出一副客氣討好的笑臉,將手上的木匣子打開送到郡主面前。
“王妃,這是王爺選的各式臨窗小几,您看看,喜歡哪幾個,還是都要了?王爺說反正王府屋子多,都放得下。”
對,他們這些侍衛已經提前改口了。
郡主喜不喜歡這個稱呼不知道,反正王爺很滿意。
一川手上的木匣子裏,裝着滿滿一匣子宣紙,每一張宣紙上都畫着一個樣式精緻華貴的小几。
這是陸修安想出來的新招。
天氣還沒有完全暖和,新房又必須要佈置,陸修安捨不得羽蘅天天出去吹冷風費腿腳,就換了個法子,將市集搬回了府裏。
各家掌櫃的都把自己家最好的傢俱畫成了冊,一起送到了柳宅。
陸修安用這個辦法,讓羽蘅足不出戶就定了主院的房屋佈局、每間屋子的用處、主屋裏的牀,甚至連院子裏種什麼花草都定下了。
看這架勢,是準備讓羽蘅隔空把睿王府全部翻新一遍。
瀾兒聞言從旁邊。
的桌子上抱過來另一沓紙,都是羽蘅之前選好的。
然後瀾兒將標註着主屋架構、牀、衣櫃等傢俱的宣紙抽出來放在羽蘅面前,供她參考。
羽蘅哪裏不知陸修安的心思,她快速地翻完,只覺得陸修安的眼光甚好,個個都有精緻之處,於是選了一個交給一川。
接着沉聲道,“告訴你們王爺,不許讓你一趟一趟的來,他的安危也很重要。要麼一次都送來,本郡主一次都選完,要麼就不選了,等本郡主嫁過去再說!”
一川的笑容一僵,嘴角一抖。
郡主都用上“本郡主”這個稱謂了,說這些話肯定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不過下一秒一川又笑得很開心了。
還是王妃好啊,王妃最體諒他們這些護衛的心思了,王妃讓他們繼續迴歸老本行去了!
羽蘅點點頭,又換回平日裏的溫和口氣道,“告訴你們王爺,下午我請了殷姑娘來,他要是有空也來聽一聽。”
一川領命離去。
殷問雁這一趟回來後,整個人的精神都不一樣了,雖然性子還是文靜略帶些冷清,但心中牽掛的大事已解決,眼裏的神采漸漸多了起來。
下午她帶了許多從南邊捎回來的海鮮乾貨來送給羽蘅,坐下卻問道,“那件案子,你查出什麼新的線索了嗎?”
羽蘅和陸修安相視一笑,心中感慨殷問雁心思純淨,回了老家惦記的也是案子。
“有,正是因爲有了新情況,纔想請教你。”
羽蘅將明妃當日說的話仔細複述一遍給殷問雁聽,力求不漏掉一字一句。
殷問雁微微蹙着眉,凝神聽完了全部,緩了好一會兒才道,“如果明妃沒有看錯的話,先皇后的死就不是咳嗽復發,藥石無醫導致的。”
“果真?”陸修安眼睛一亮,身子不自覺地前傾。
“嗯,”殷問雁點頭道,“聽起來更像是中毒。”
“中毒?”羽蘅皺起眉,“可是先皇后並沒有什麼中毒的反應,後來她們還找了信任的太醫檢查先皇后,如果先皇后有明顯的中毒表現,明妃不可能不知道啊?”
殷問雁沉穩道,“世上有一些毒藥,雖然可以很快致死,但屍體並不會出現什麼異樣,但這些毒藥都很少有人知道,我也是讀了家裏留下的書才知曉的。”
“都是什麼毒藥,在哪裏可以獲得?”羽蘅追問道。
殷問雁想了想道,“毒與藥本是同源,這個道理郡主應該明白。我記得在爹傳給我的書上曾經記載過一種毒藥叫紫紅丹,是用紫府草和紅磷一起煉成的。紫府草本是一味治毒瘡的草藥,但混了紅磷後就會變成劇毒之物,人只要服下少許就會很快斃命,但面色表情都與常人無異,仵作根本就驗不出來。”
“連仵作都驗不出來?”陸修安奇道,“那怎麼證實是不是服了這種藥呢?”
殷問雁緩緩搖頭,“很難,不過還好這味毒藥很難煉成,所以書上將這類毒都列爲奇毒。郡主,郡主?”
羽蘅默默地發呆,雙眼無神,不知想到什麼去了,被殷問雁輕輕一拉纔回了神,猛地回過頭來。
“問雁,這種毒藥多嗎,有沒有用很常見的藥材煉製的?有沒有可以僞裝成久病而死,或者鼠疫,或者痢疾的?”
羽蘅問得很急,很燥,她的手緊緊握住殷問雁的手腕,跟她平時的淡定自若完全不同。
殷問雁微微皺眉,心中卻知道羽蘅問的這麼詳細,必定有她的理由,不由認真回答道,“有的,你說的這幾種藥,我爹的書上都有記載,你,你爲什麼問這些?”
羽蘅陡然頓住,抓着殷問雁的手恨不得掐進肉裏去,眼中慢慢沁出恨意來。
“羽蘅,羽蘅?”
這副樣子嚇到了陸修安,他趕緊輕輕。@·無錯首發~~
掰開羽蘅的手,讓她握住自己的。
“怎麼了,你想到了什麼?”
羽蘅卻怔愣愣的,好半天才在陸修安的安撫下緩過神來,靜靜靠回椅背上。_o_m
她輕輕拭了拭眼角,“我想到了外祖父母和舅舅他們的死,他們當初被皇上下了大牢,在牢中病死,母親說都是很普通的病,得不到救治死的,但我一直有些疑心。”..
“哦?”陸修安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這時候也慎重起來。
“柳家人的死在刑部卷宗裏應該有記載,這件事沒有先皇后的案子那麼關係重大,說不定留的線索更多,明天我讓人調出來。”
殷問雁也連忙點頭,“嗯,我去查,現在我們有了疑心,很多東西一看就能發現端倪的,你不要急。”
羽蘅長長地呼吸幾口,緩和了一下情緒,強迫自己將思緒轉到先皇后的案子上。
“忠義侯曾經說過,他當時跟着秦桓管內務買賣,他記得有一些藥材和東西都是不常用的,但卻運了很多進宮,後來也不知道去向,他當時說了幾樣給我聽,其中有兩味就是紫府草和紅磷,所以我想先皇后就是中了紫府草煉製的毒藥而死的,而且所用的藥材就是通過秦桓買到手的。”
長長的一番話說完,小廳裏寂靜無聲。
雖然他們都很堅定地相信先皇后的死必有隱情,但從來沒有確鑿證據,連靠譜一點的猜想都沒有。
如今憑藉幾個碎片,他們終於拼出了一點輪廓,卻還是被這早已猜到的事實震驚地說不出話。
謀劃害死皇后,借宮中的手筆買藥材煉製毒藥,這是多大的膽子,多狂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