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有很多”藏品和“親眼目睹”這麼多藏品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此刻的抽屜在她眼裏已經貼上了一個隱形的封條,碰一下都覺得燙手。
臥室裏靜謐無聲,陶酥垂眸,冷靜了一會兒纔回過神來自己是進來做什麼的。
宋桑池叫她進來拿一下醒酒藥。
左邊的牀頭櫃,左邊……陶酥瞳仁微轉,重新跳出思維死角分辨了一下左和右,陡然發現自己剛剛進來得太急似乎弄錯了左和右。
所以醒酒藥應該是在另一邊牀頭櫃裏纔是,她匆忙轉身走到牀的另一邊。
重新蹲下,拉開抽屜,終於看到了正常的藥片包裝,陶酥不知爲何鬆了一口氣,興許是剛剛發生的事情給她帶來而衝擊太大了,她定了定心神伸手將抽屜裏的藥片拿了出來,這時——
“陶酥?”
身後驀的傳來宋桑池帶些啞意的聲音。
陶酥雙肩微顫,飛快轉過頭來,將將好撞進對方那雙深邃的眼眸裏。
她只是繼續以一個蹲着的姿勢怔在原地和宋桑池對視着,只見人扶着牆壁站在臥室房門邊,望着自己。
做了虧心事的人第一反應是心虛,陶酥自然就失去了先發制人的能力。
“我剛剛聽到臥室裏很大一聲響動,以爲你摔倒了。”說完,宋桑池環望了臥室一圈,發現並沒有什麼東西被撞倒的痕跡。
原來如此,這個理由倒很正常。
陶酥另外半顆吊着的心也終於放下,她握着手裏的藥從地上站起來:“我剛剛找東西關抽屜的時候力道重了點,沒想到你聽到了。”
一句話將事情輕輕帶過。
宋桑池也不甚在意,她的眼神落在對方手裏的藥上:“麻煩你了,藥給我吧,臥室裏有礦泉水我現在喫好了。”
說着,邁開步子往前兩步,誰料腳尖還沒落地,就已經率先感受到了來自大腦的抗議,身體裏的酒精開始作祟讓她左右輕晃了兩下,縱使知道並不會摔倒,可落在陶酥眼中就是十分危險。
“哎呀哎呀,你別亂走了,你去牀上坐着吧!”
“我給你拿水。”
陶酥連忙上前將人扶住送到牀邊,又是喂藥,又是幫人拿水,不久前的尷尬被她完全拋到腦後。
一雙纖手扶住對方的下巴將白色的藥丸給餵了下去,好在宋桑池喝醉了也不胡鬧,還會配合着仰頭把藥嚥下,只不過因此而露出了雪白的頸線,修長的頸脖一路往下隱沒在暗色的陰影中。
這一身唐裝的作用在此刻顯露了出來。
陶酥輕瞥一眼,又快速將視線移開,她想着,興許自己也需要喝點涼水降降心裏的燥纔行。
一番折騰下來,時間不早了,宋桑池順理成章地開口把人留下來過夜。
家裏的客房常年不用沒有收拾,陶酥晚上只能和她睡一張牀,不過好在主臥的牀夠大,多睡一個人完全足夠。
藥片喫下去之後的作用還是很快的,僅過了半小時,宋桑池就明顯感覺到自己的頭暈感下降了許多,於是抱着睡衣走進了浴室。
整個房間霎時間靜下來,讓人有些不安。
左右的傢俱陳設以及房間裏香味都十分陌生,大腦在不斷提醒着自己,這是屬於另一個人的味道,而她現在正沉浸在這種味道當中,整個人被完全包裹了起來。
不久前的事情給陶酥留下了不小的陰影,她也不敢亂動,亂翻,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又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畢竟宋桑池向樹洞表露出來的那一部分,很可能還只是冰山一角。
什麼都做不了,陶酥乾脆矇住被子,嘗試入睡。
可是就連被子裏也全是宋桑池的味道,這注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
時間緩慢地流逝,陶酥側對着牀邊,緊閉雙眸,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臥室房門被輕輕推開的動靜。
有人走近,似乎是在牀邊蹲了下來在觀察她。
藏在被褥下的身軀忽然有些發僵,不可避免地緊張了起來。即使閉着雙眼,她也能感覺到宋桑池的眼神在自己臉上流轉移動,不知道是在看什麼。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兩分鐘,宋桑池似是確定她已經睡熟,於是起身離開。
房裏的燈光悉數暗下,直到身側的牀微微塌陷下去,一陣清新的沐浴香襲來,還帶着點點潮熱的氣息,陶酥繃緊的神經終於跟着鬆了鬆。
宋桑池睡下了。
-
次日一早,陶酥被熟悉的鬧鈴聲吵醒,她下意識伸手到牀頭去摸手機,沒有摸到,於是整個人翻了個身往另一邊滾——很簡單的道理,手機不在這邊就肯定在那邊。
“嗯?”誰知剛滾了沒兩下,就捱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可是陶酥記得,自己牀上是沒有娃娃抱枕一類的存在。
被睏意困住的意識漸漸回籠大腦,關於昨天晚上的記憶開始涌來,她怔了一會才意識到這不是在自己家裏,所以牀的另一邊是有人的。
不僅有人,那個人還是宋桑池。
想到這裏,陶酥腦中殘餘的睏意瞬間消失,整個人變得清醒無比,她悄然睜開雙眼卻不敢有多餘的動作,呼吸刻意屏住……眼前是宋桑池安靜柔和睡顏,而她剛剛翻身過來手臂碰到的地方,恰好在對方的前胸處。
就是那麼巧,而從人體構造上來講,也確實只有這樣一個地方會這麼柔軟。
兩邊臉頰的溫度總是降了又升。
手機鬧鐘還不厭其煩地響着。
“嗯……”面前熟睡的人終於忍不住露出厭煩的表情,輕微皺眉,發出一聲不耐煩的聲音將半邊臉頰埋在枕頭裏,隱約有了要睜眼的趨勢。
陶酥緊了緊喉嚨,一點點將自己伸出去的手臂撤回來。
片刻以後,宋桑池睜開尚還迷濛的雙眸,只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氤氳着一層薄薄的水霧,她盯着陶酥看了好一會兒,都始終處於一個出神的狀態。
“嗨,”陶酥眨了眨眼,以一種極爲鬆快的語氣和她打招呼,“早上好啊,宋老師。”
常年的獨居養成的習慣使得兩人都不太習慣房子裏出現另一個人,可不習慣歸不習慣,她們都極力掩飾着自己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不自在,粉飾着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