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是這樣,纔看起來像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
“好。”她的喉嚨輕輕滾動,溢出一個字眼。
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的宋桑池,她自問自己不能。鬆口應下的那一瞬間,陶酥看到宋桑喫喫笑了起來,一雙眼眸也眯成了一條縫,很單純因爲自己答應了這個請求而開心。
心間似有某處柔軟的角落陷落了下去。
宋桑池拉着她,往房間裏走。
學校分配的兩室一廳總共加起來不過八十個平方出頭,零零總總分配到客廳,衛生間之類的地方,剩下才是兩個臥室。這個次臥撐死了二十個平方,一眼望去倒是和主臥的格局差不多,不過由於被主人收拾得整潔乾淨,所以看起來並不擁擠。
房間裏,宋桑池把牀推到了靠飄窗的位置懟着牆,只留了一邊通行,這樣餘出來很大一塊空間。牀鋪側面下腳的地方撲了一張大大的毛毯,乾淨柔軟,毯子上手機和罐裝的酒瓶隨意放置着。
一旁的地板上,有半箱酒從牀底下拉出來了一半,一看就是先前藏在牀底下的,而這張毯子,大約就是宋桑池“飲酒”的地方。
果然,進了房間以後沒走兩步,宋桑池就踢掉了腳上的拖鞋,赤着腳踩在了毛毯上,而後半蹲下來將陶酥往下拉了拉。
光潔的腳掌踩在毯子上,很快留下淺淺一個印子。宋桑池原本抓住的是陶酥的手臂,現下角度一個變化,掌心便順着對方的手臂往下,一路滑到了腕部落到了掌心裏,這個動作好不自然,讓陶酥本人也是一個愣怔。
“下來。”宋桑池的細-密的長睫在燈光下微微顫動着,她低聲催促了一句。
陶酥便倏地鬆開腳下的勁,順着對方的力道隨着一起踩上毯子蹲了下來。這間房是宋桑池的私人領地,她既然能夠被允許進來,就等於已經得到來這個人的信任。
“給。”思緒流轉間,一個鋁罐瓶已經被送到了眼前,宋桑池已經貼心地幫她打開了罐子,現下拿着直接喝就行。
還真是進來“陪酒”,一點其它的意思都沒有。
陶酥擡手結果冰涼的鋁罐,禮貌道了句謝謝。她看到宋桑池將手收回去之後就立馬端起了放在一旁另一罐已經開了的酒,然後直接往嘴裏送。
見過喝酒的,沒見過這麼喝的。
明明是叫她進來陪着喝,卻完全沒有要與她交流的樣子,可見心情已經壞到了極點,只想直接喝醉過去就算了。
陶酥一雙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想要出聲阻止,卻又沒想好該要怎樣措辭。現在的宋桑池本就敏-感脆弱,倘若她哪句話沒說好,大約就直接加深了對人的刺-激。
將腦中的想法捋了一番,還是決定先從關鍵的事情上說起:“宋雨漪說打不通你的電話,剛剛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
宋桑池擡眸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是讓她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陶酥於是就繼續借着方纔的話:“她說你的事情家裏都知道了,讓你不用太在意,停職就當做放兩天假好好放鬆一下。”
陶酥說完,仔細觀察了一下宋桑池的表情,發現幾句話下來對方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才放心。
“我知道。”宋桑池敷衍應了一句,臉上揚起一個奇怪的笑,“我當然知道會沒事。”
她手裏那一罐總算喝完,看起來似乎沒有要新開一罐的意思。陶酥繃緊的神經鬆了鬆,誰知下一刻,就看到人直接起身走到牀頭櫃前,拉開抽屜,摸出了一包完整的香菸。
香菸和打火機,還有一隻新的小型菸灰缸。
陶酥見到這些東西的那一瞬間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她盯緊宋桑池的臉,有那麼片刻甚至懷疑眼前這個身體裏是不是已經換了個人。
香菸的外包裝被拆開。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
細長的香菸被夾在兩指間輕輕晃盪着,宋桑池的姿態性感又頹靡。絲絲縷縷的煙霧自指尖升起,橫戈在兩人中間,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此刻,宋桑池這個人在陶酥眼中又變得神祕,遙遠了起來。
一直以來,陶酥以爲自己通過樹洞看到的宋桑池就已經是最真實的宋桑池了,卻不知曉這人還有藏得更深的一面。
比如現在。
倒不是抽菸不好,就像是班上一個從來循規蹈矩的三好學生忽然學會了抽菸喝酒,一種十分割裂的感覺,她忽然十分擔心,還有些害怕。
“宋桑池……”陶酥放下手裏的酒罐,低低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宋桑池則像一隻受到召喚的小狗,側過臉驀的就朝她湊過腦袋來,她睜着一雙水亮的眼睛望向陶酥:“什麼事?”
陶酥很快聞到一股淡淡的煙味,不難聞,是很清新的薄荷香,大約和宋桑池抽得香菸種類有關。
一些關切和擔憂的話到了嘴邊又被陶酥嚥了下去,這個時候顯然不適合說這種掃興的話,她斂了斂眼眸,乾脆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指着對方手上的夾住的香菸,輕鬆道:“原來你會抽菸啊?”
宋桑池輕輕“嗯”了一聲。
“看起來不像,”說到這裏,陶酥暫且頓了頓,岔開話題想要儘量營造出一種輕鬆的聊天氣氛,“我以前偷偷拿過我爸爸的煙抽,後來發現這種東西不適合我,再也沒有抽過了。”
說完自己,她歪過頭來問宋桑池:“你呢,你第一次抽菸是什麼時候?”
宋桑池沉默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在回憶還是不想回答,最後輕輕吐出兩個字:“高三。”
高三,一個敏-感而又微妙的年齡。
在這樣一個人生的重要階段學會了抽菸,那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陶酥沒有明着問,她打算旁敲側擊引導試試看宋桑池願不願意說出來。
卻不料宋桑池並不給她引導的機會。
“我高三的時候學會的抽菸,但這是我長到這麼大以來,第四次抽菸。”宋桑池直接將陶酥想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倒了出來,像是在倒垃圾,她垂着眼眸盯着菸頭的火星,“高三的時候,家裏逼着我改了高考志願。”
輕描淡寫一句話將事情帶過,聽起來輕飄飄的,但是個人都知道改高考志願這樣關乎人生的大事絕不可能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