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當年出生以後奶奶特地找了當地一個德高望重的先生幫她看了下八字,具體的斷詞她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有一句:辛金生於夏火,有己土通關,命主定然是個熱情開朗的性子,不至性急躁鬱。
五行之中的火,本就是代表着熾熱,焚燒和熱情一切光明正義的東西,過多則燥,傷及己身,過少也無益,先生說她四柱中的這個己土出現得剛好,整體來說是個不錯的命格。
從前陶酥不信這些,每當家裏的老人在聚會之時說起這些的時候,她總是一笑置之,現在一年一年增歲,也竟然有點相信這樣的事情了。
至少當年的斷語放到如今來說,也沒有分毫的偏差。
改天再回家見到奶奶的話她再仔細問問,算命先生當年有沒有批過她的姻緣這塊。
得了宋桑池提前了這麼久的生日預告,陶酥對今年的期待值拉得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高,恨不得橫戈在這中間的十天趕緊過去,一睜開眼就到纔好。
然而現實是,日子還得一天天過。
次日一早醒來,陶酥覺得自己的腦袋又再變得昏沉了許多。
看來昨天晚上衝的那一杯感冒藥並沒能讓她的病情好轉,似乎還加重了些。
手機鬧鐘響了好幾遍纔將她叫醒,饒是如此也已經有點晚了,於是匆忙洗漱換衣,都趕不及喫早餐,人就往音樂系的大樓趕去,堪堪踩着上課鈴進了教室。
一上午的滿課。
人站在講臺上的時候腳步是徐虛浮的,漂漂繞繞,找不到重心,前兩節課還好,後兩節課的時候就連講臺下的學生也都看出了端倪,連忙從其它教室找來了一把椅子讓陶酥能夠坐着講課。
難捱的一上午,終於過去了。
宋桑池出去散心的這段時間,陶酥又開始和喬欣她們幾個一起喫飯,幾人拉着陶酥到食堂勉強吃了點東西,然後將人送回公寓宿舍。
房子裏的窗簾都是拉開的,午後的陽光已經十分刺眼,斜斜照射進來灑在木質的地板上大片大片全都是,根本就沒有開燈照明的必要。
喬欣幾人沒有久留,等到她們走了以後,陶酥又從藥箱裏翻出幾顆感冒藥,搭配着沖劑吞了下去,然後鑽上牀,又是一個昏昏沉沉的下午。
意識模糊進入夢境之前,她祈禱着一覺醒來症狀能夠好轉。
畢竟宋桑池快回來了。
宋桑池應該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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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日頭正熱辣的時候。
這段時間溫度一點點升高,那些喜歡閒逛外出的人一邊都會避開這個時候,所以南大校園的大路上基本沒什麼人影。一輛大紅色的轎車從學校南門開了進來,直接拐到這邊教師公寓的前坪停下。
車門拉開,一個身影從裏面鑽了出來,量長的身姿立於陽光底下,披搭在身後的微卷的秀髮被陽光照出了微微的紅,奪目耀眼——宋桑池染頭髮了。
不僅染了,還剪短了一點。
沒一會兒,另一邊車門也跟着打開,程遇扶住車門邊緣朝這邊望來,嘖了兩聲以後開口評價:“這個髮色不錯,那個Tony看來沒騙我。”
剛染出來的時候一眼望去跟沒染之前沒任何區別,Tony說這種深髮色就是這樣,只有在太陽光底下的時候纔會變得亮眼明顯,現在看來,還真是。
那麼,陶酥也會覺得不錯嗎?
她會發現自己的染了頭髮嗎?
宋桑池的心裏隱隱生出某樣的期待,她期待陶酥看到改變之後的自己,會有怎樣的評價。
上午清理東西的時候看着鏡子的自己,宋桑池忽然就有了一種想要改變的衝動。
這麼多年,從小到大,她都是這個樣子。
身邊很多同學朋友,有的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燙髮染髮了,燙髮,染髮,打耳洞,談戀愛,和喜歡的男生出去玩……這些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但宋桑池完全沒有那個想法。
她覺得,自己就這樣一成不變也挺好。
因爲她有資本,即使她就這樣一成不變,也有大把大把的愛慕者,也是大家心裏豔羨的對象,不需要去做沒意義的改變。她要做的除了好好學習,就是好好學習。
跳舞和學習,就是她的愛好。
後來高考完畢,開始填志願了,宋桑池其中之一的愛好被家裏人無情扼殺掉,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學習了。
衆多科目裏,她最喜歡的是數學,最擅長的也是數學,所以被改掉的志願變成了國內某重點大學的數學系。
考研,讀博,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不是她特別想考,只是自然而然就這麼做了,家裏人也是一種默許的態度。
在別人眼裏很難的事情,她輕輕鬆鬆就能做到。
第一次戀愛,是在大四的時候,從小到大喜歡她的男生多不勝數,然而被女生表白,還是頭一次,這是宋桑池首次接觸到這個陌生的圈子。
後來發現不合適,就再沒有找過女友了。
搞學術的人,通常都善於研究,有鑽研精神,相對於讓別人來開發自己的身體,宋桑池這樣的人顯然更喜歡自己動手開發。再加上身邊有個程遇,她更是獲得了多種多樣的玩具安利,她開始樂衷於嘗試,喜歡實驗,在解決生理需求的同時也能夠一點點探索自己的身體,準確無誤的掌握自己。
沒有人比她更瞭解自己了。
這,也是一種科研精神。
有的人害怕孤獨,有的人享受孤獨。
宋桑池不願意將更多的精力分散到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身上,但自從遇到陶酥以後,有些事情開始慢慢變化,她自己也在慢慢改變。
所以,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改變,那麼就該一件一件着手慢慢來,將那些一成不變的過去覆蓋,開始全新的生活,撿起舞蹈是一個開始的信號,染髮也是。
關於束在身上那些隱形的桎梏,終究會被她親手,一點點脫下來。
車子的後備箱被打開,程遇走上前去幫着把行李箱拿了下來,一個十八寸的小箱子而已,裏面裝的東西並不很多。
“好了,”她將後蓋重重蓋上,然後衝宋桑池假模假樣地揮了揮手,“你上去吧,我就不送了。”
“昨晚嗨了一整晚還沒睡醒呢,我回去補覺了。”
“好,”宋桑池彎腰將行李箱的拉桿抽出來握在手裏,和程遇道別,“開車注意安全,有事電話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