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一的迷彩服和迷彩帽有些晃眼,再加上陶酥原本就臉盲的特質,實在對這一百來張不同的臉提不起任何的興趣來,對她來說,認人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然而有些細心的學生已然發現了陶酥的存在,不斷有好奇打量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江銘離門邊最近,在陶酥進來的那一剎就發現了,可他還是按照流程將自己剩下的話說完纔將陶酥叫了上來:“陶老師,你來吧。”
陶酥施施然上前,頗有幾分老師的威嚴在身上。
無非是一些自我介紹和一些客套話,她站在講臺上臉上雖然笑得親切,但心裏比誰都清楚今天這一次見面大約是這四年自己和底下大部分同學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
下次,很可能就是他們拍畢業照的時候自己會象徵性出席。
“一班和二班的班長團支書是哪幾位同學,麻煩站起來我認一下好嗎?”形式上的講話差不多告一段落,陶酥忽然話鋒一轉到了其它的地方。
班上之後有很多事情她都是和輔導員對接,不過有時候也需要和班長團支書打交道,所以人還是需要認一下的。
只聽她話音落地,有四個人分別從教室的不同的位置站了起來,分別是兩個男生兩個女生,陶酥掃了一眼,覺得性別配置還算比較均勻。
她轉過頭,望向站在牆壁邊的江銘:“這是軍訓期間臨時選出來的還是已經固定了?”
江銘答道:“臨時的,之後軍訓完了會重新選。”
陶酥點了點頭,心裏有數了,和兩個班的班長和團支書稍稍交代了一些事情以後便結束了自己的發言,她將講臺還給了江銘,離開了教室。
只是她並不知道,就在自己剛剛上臺講話的那麼十來分鐘的時間裏,臺下烏泱泱的學生裏有那麼一個人,剛巧是不久前見過的。
“其實當班主任也沒有想象中的難啊……”陶酥兀自嘟囔着,回到隔壁空教室的時候發現宋桑池正靠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空座椅上,耳朵裏塞着藍牙耳機,也不知道是在聽歌還是在看視頻,看起來十分入神的樣子,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靠近。
自然也就沒有聽到她剛剛嘟囔的話。
陶酥緩緩靠近來到對方身後,剛要伸手拍對方的肩膀,動作到中途又忽然收了回來,改了主意。
見人如此出神地看手機,她忽然起了作弄的心思,於是微微俯下身子小心矇住了對方的雙眼。
溫熱的掌心覆上來,使得宋桑池眼前的光亮頃刻消失,陷入到了暫時的黑暗裏,她一雙長睫微微顫動着,像是一根根輕盈的羽毛撓得陶酥的心癢癢。
一牆之隔的隔壁教室還有一百多個人聚在一起開班會,一牆之隔的這邊,陶酥已然褪下了自己身上那副正經班主任的模樣,眼裏又多了幾分俏皮和狡黠。
宋桑池沒有說話,她用手指按住手機的音量鍵,將耳機裏的聲音直接降到靜音。
“猜猜我是誰?”陶酥故意湊近到對方耳朵旁邊,放輕了語氣。
“嗯……是誰?”宋桑池微微仰起下巴,故作遲疑,“該不會是我的女朋友吧?”
配合着陶酥的故意,她刻意將“女朋友”三個字咬得極輕,只得身側的人陶酥才能聽得見而已,話音落地的那一瞬間宋桑池也已經擡起手覆在了陶酥的手背上。
對方只用前掌心輕輕遮掩着她的眼睛,並不用力,兩隻手輕輕一拉就拉了下來。
眼前瞬間明亮了起來,宋桑池摘下耳機轉過頭去:“這麼快就完了嗎?”
“你說的啊,班主任又不管什麼事,而且班上的事情都是輔導員在處理,我進去只是和她們認識一下,大家認認臉。”陶酥伸手撐住宋桑池的椅背,很是隨意的樣子。
話剛說完,宋桑池人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是,現在時間還早,那我們今天晚上回家住?”
八點不到,窗外的天已經全數黑下,明天上午兩人都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也用不着來學校太早,宋桑池話裏藏着一些隱晦的意思,陶酥彎住眼眸,出聲應下:“那今晚你開車。”
這一週兩人都沒怎麼親密過,主要是趕上了宋桑池生理期,再加上新生剛剛開學陶酥自己也比較忙,所以在感情方面花的心思也就少了點。
像是今天晚上這樣清閒的時候,實屬難得。
是以收到這樣的隱晦的暗示陶酥難免意動,人雖然還在學校裏,可心早已經飛回家裏去了。
回家的車上陶酥又和宋桑池說了一些白日裏發生的事情,這個點路上不怎麼堵,不過爲了安全着想宋桑池還是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路況上,小部分注意力用來聽陶酥說話,迴應不免就有些敷衍了。
以至於說了一兩句以後陶酥就興致缺缺,乾脆摸出手機打發時間,也正是這麼巧,這時候偏有人給她發了消息過來。
“咦?”陶酥發出驚訝一聲,惹得宋桑池側目。
“怎麼了?”她問。
“沒什麼,傍晚在商店門口加我好友的那個學生給我發消息打招呼了,她好像是我班上的學生。”一瞬間的驚訝,陶酥很快恢復如常,瞧着屏幕上對方稱呼自己爲“老師”已經幾分明瞭了。
先前叫“學姐”現在改“老師”了,變得太快,除了是她班上的這個可能根本再無其它。
沒一會兒,宋桑池就用餘光瞥見陶酥低下頭去在和人聊天,她便也將心思全數放回到了路況上。
二十分鐘以後,兩人回到了一週不曾歸來的家,陶酥一進屋就深深吸了一口氣,隱約聞到了空氣淡淡的桂花香:“學校裏的桂花沒有家裏的香。”
她這樣感慨了一句,卻惹得宋桑池站在一旁笑了幾聲:“都是桂花,香味還有區別嗎?”
“當然有,我媽從小就跟我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外面的桂花自然也沒有自己家裏的香了。”陶酥將媽媽的話搬了出來,一邊說着,一邊迫不及待往客廳裏走,整個人直接躺靠在了沙發上長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