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張白紙?”
魏安然把紙翻來覆去地看,沒有任何字跡,“怎麼回事……”
魏正不以爲然地冷哼一聲,“許是哪家小兔崽子閒得慌,捉弄人吧。”
魏安然點點頭,把紙往桌上一放,“爹,我們再去看看行李,沒問題的話,太陽落山就走。”
“好。”
——
過了秋分,太陽落山的時間越來越早。
酉時剛過,天上就只剩下如血暮色,魏安然站在院裏看了一會兒就去搬行李了。
天完全黑了下來,魏正把馬車後的行李捆好,魏安然扶着魏淑柳從屋內出來。
“秀秀,拿好包袱。”
“好。”趙秀秀拿起牀上的包袱,跟着往外走。
就在這時,馬兒突然受驚的嘶嚎了一聲。
魏淑柳被馬的嘶叫聲嚇得躲進魏安然懷裏。
魏安然抱着她,望着遠處的天,隱隱聽到滾滾悶雷聲。
不對,已經九月了,怎麼會有雷雨。
天高雲淡,許是自己聽錯了吧。
魏安然覺得自己太過緊張,但就算這麼安慰了自己,心裏還是很慌亂。
像是風雨欲來。
緊接着,她又聽到了更大的隆隆“雷聲”。
連趙秀秀都感覺到了。
魏安然聽到了震天動地的腳步聲,隨即,院牆外亮如白晝,甚至映紅了她的臉。。
她把魏氏託付給趙秀秀,奔向院外。
一出門,魏安然彷彿被定在原地。
院外,訓練有素的兵丁舉着火把,綿延至盡頭,把魏家這小院圍得如鐵桶一般。
面無血色的魏正被人按倒在馬車旁,脖子上的刀銀光閃閃。
魏安然手腳顫抖,她環顧四周,跳動的火焰炙烤着她的心臟,全身的血都在叫囂着逃離。
接着,一個黑影點頭哈腰的從人羣裏擠出來,指着魏安然,“大人,這位就是楚小姐。”
魏安然這纔看清那黑影,咬緊了牙。
她這才明白,爲什麼上輩子年末才找來的楚家,現在九月就來了。
“李大田!原來是你搞的鬼!”
李大田諂媚地笑笑,露出一口黃牙,拱拱手,往轎子那走去。
這萬兩白銀,得知府大人拍板了,他才能拿到。
小廝撩開轎簾,一雙繡金官靴落地,一身紫袍的男人走到魏安然面前。
魏安然渾身被凍住一般,臉色慘白,冷汗直流。
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一雙含情目,望向你時彷彿盛滿了柔情和孤獨。
魏安然早就領教過,這不過是他麻痹獵物的外表,用來掩藏他內裏的殘忍、暴戾和寡情。
這便是她的生身父親,楚三爺楚懷進。
楚懷進的目光越過魏安然,緊緊盯着門後的魏淑柳。
魏淑柳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掙開趙秀秀的手,自己趴在門後看。
卻不想與楚懷進對視,她看到那雙眼睛,尖叫一聲往屋內跑去。
“柳兒,是我。”
楚懷進想進門追她,卻被魏安然攔住。
“大人,你想做什麼?”
楚懷進看着攔住他的少女,愣住了。
她已經長這麼大了。
楚懷進牢牢盯着魏安然的眼睛,一顫,彷彿看到自己的岳丈。
魏家人的眼睛,看起來澄澈,卻又讓人捉摸不透。
“大人,她就是魏安然,魏淑柳不是不敬大人,只是她腦子受了刺激,是個瘋子。”
李大田諂媚地湊上來,生怕魏安然母女惹得官爺不快,讓他沒銀子拿。
楚懷進不耐煩的對手下使了個眼色,李大田被人押了下去。
“大人!大人您這是……”
“再多嘴命也不用留了。”
被楚懷進眼中的殺意驚懾住,李大田噤了聲。
再回頭,楚懷進又是一副慈父模樣,他伸出手:“然兒,是爹啊,爹來接你們回家。”
“別碰我!”
魏安然憎惡的眼神像一柄鋼刀,直直刺向楚懷進。
他滿眼愧疚,掩藏住心底的那絲怒火,“然兒?”
“離我們遠點,滾啊!”
魏安然歇斯底里的衝他吼道,她痛恨這個給她們帶來無盡災難的人。
這張令人作嘔的臉和虛僞的深情,讓她無法安眠。
這個眼神,她總覺得像是能灼傷她的火舌。
即使年歲久遠,腐肉結痂,卻依然牽動她的神經,每想起一次,就要再體會一次痛楚。
衣冠禽獸!
人面獸心!
他怎麼敢再來找她。
楚懷進後退了半步道:“然兒,原諒爹,我當年也是沒有辦法,這些年,真是苦了你們。爹這就帶你們回家。”
魏安然狠狠瞪着楚懷進,她對他恨之入骨。
她這輩子本想躲開楚家,讓楚家埋藏在記憶深處,便不會懷着恨意活着。
可再見到楚懷進那張臉,她卻發現自己永遠無法放下仇恨,她恨不得要楚懷進血債血償。
“然兒別怕,你是這楚家的嫡孫女,是我揚州知府的嫡長女,你娘,也永遠是楚家的三夫人。”
魏安然被他的話氣笑了。
夫人?嫡長女?
謝家這算盤打得響亮,用正室的幌子騙她們回去,等沒用了,不過是兩條賤命,死不足惜。
楚懷進感覺今天這出“款款深情”的戲碼演的不錯,他招招手,冷漠道:“去,把三夫人請出來,咱們回府。”
“等等!”魏安然輕蔑一笑,果然不出她所料,楚懷進達到目的後就不願再裝了。
楚懷進忍下心中不快,耐着性子問她,“然兒,天色不早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爹,這件事情不能等到明天。”
這聲“爹”一喊出來,楚懷進舒坦不少,“怎麼了?”
魏安然嘴角微翹,轉頭看向李大田。
她本以爲,上天給她第二次機會,是想讓她逃離楚家陰影,過安穩平靜的小日子,可她怎麼能想到……
或許,這纔是老天爺本來的打算。
既然註定要面對,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這楚家,自己一定讓他們都不得好死。
李大田被魏安然似笑非笑的表情嚇得冷汗直流。
雖然是笑着,但笑意不達眼底,像是蒙着一層紗,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