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正廳,堂內已擺好香案,楚三爺換了朝服,正襟雙膝下跪,率楚府的主子們跪在下首。
而此刻,宣旨的太監,正站在香案前,捧着聖旨。
魏安然進門時偷偷擡眼看,這一看不要緊,今世的變化讓她疑惑萬分。
上輩子來宣旨的太監並非這位,如今這日子也不對,不該是今天,還有半個多月的時間纔是。
如今再想這些也沒有用了。
聖旨都送到家門口了,再糾結時間的問題又有何用呢,還是先接旨要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進忠正,宣德明恩,守節乘誼,以安社稷,朕甚嘉之。茲任命通政使司副使。欽此!”
魏安然聽完聖旨,愣在那兒,一臉的難以置信。
這難道是她的幻覺,楚三爺升了通政使司副使?
不對啊?
上輩子的旨意不是這樣的。
皇上不是知道楚家對魏氏做過的惡,怎麼不僅不懲處,還成了京官呢?
宣完旨,衆人高聲謝恩,唯獨魏安然沒有動作。
那宣旨太監吳海見還沒領旨,就有人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尖着嗓子陰陽怪氣的問:“那位不謝恩的,是覺得陛下這道賞賜不合你心意嗎?”
楚家人嚇得打了個哆嗦,偷偷回頭一看,就見魏安然直直的跪在那兒,愣着神的目視前方,頓時如雷劈了一般。
這……這丫頭是在做什麼?
都這種時候了還這麼大逆不道,是想拉着楚家一瞧去陪葬嗎?!
楚三爺強裝鎮定,拿出遊走於朝堂中的畢生所學,一臉諂媚地說:“您莫怪,這丫頭愚笨,沒什麼見識,自然是沒見過天家威儀,是我沒教好,惹大人不快。您就看在卑職的面子上,饒了她。安然,愣着做什麼,快謝恩!”
吳海一聽這話,看向魏安然的眼裏又多了些打量,笑眯眯地問:“小姐在府上排第幾啊?”
楚三爺便知他想問什麼,忙說:“是卑職髮妻魏氏所生,府上排第三。”
吳海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着魏安然。
她竟然就是皇上要找的人!
吳海這一細看,便發現她和已逝先皇后的長相有些相似,不過沒有先皇后那般溫柔,眉眼間多了份堅毅冷冽。
“無妨,無妨,既然三小姐沒見過這般場面,那老奴便教你,照着楚大人這般,叩謝皇恩。”
魏安然這纔像魂魄歸位一樣回過神來,重新謝了一遍恩。
吳海宣完旨,楚三爺擡手接了旨,便起身去請吳海。
“吳公公長途跋涉,怕是累了,就請移步……”
“不急,不急。”
吳海伸手止住了楚三爺的邀請,冷聲拒絕。又朝魏安然看了一眼,說:“小姐,到我面前來。”
楚家人剛起身,就聽見這番話,一個個腿軟的又要跪下去。
他們的猜測不錯,聖上突然傳旨,肯定是因爲魏氏母女倆,楚三爺突然得了賞賜,怕也是由於找到了魏家後人。
吳海笑得耐人尋味,話一出,衆人提了一口氣:“聖上十分記掛你們魏家後人,你,可曾受過委屈?”
魏安然鼻子一酸,眼角含淚,就這樣看着吳海,一言不發。
吳海能從內宮走到如今替皇帝宣達旨意,宣的還是魏家後人的旨,這身份更不容小覷。人精似的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何事,頓時冷了臉,打量着楚府衆人。
那眼神,跟冰窖的寒風差不了多少,楚府衆人一看,立馬就跪下了,瑟瑟縮縮地跪在那兒,一言不發。
祖宗保佑,她可別亂說話,不然他們一個都別想活!
“那日陛下起牀就說,他昨晚夢見了先魏皇后,問老奴,魏家可還有人?”
魏安然的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大顆地落下,心臟被人用力攥着一般。
如今這世上,跟京城魏家有關聯的除了她和她娘,全都死了個乾乾淨淨,當初下旨滅門的,不就是這位假惺惺的上位者嗎?
如今他卻問了句“魏家可還有人?”
真是笑話,她活這兩世,從沒見過如此假意作態之人。
“然兒,愣着做什麼,還不拜謝?”楚三爺看她毫無動作,咬着牙催她。
魏安然壓下心中忿恨,低頭拜謝,“生母魏氏,癡傻十載,故女兒魏安然代魏氏謝陛下關懷。”
吳海低頭打量着眼前人。
他服侍帝王,看過了無數賞賜,也看過無數懲處。
先帝在時,魏家何等的風光恣意,高官厚祿不說,就是王子王孫見到那魏明哲,也得尊敬的喊一聲“魏先生”。
先帝駕崩,如今這位即位,明面上封了魏氏做皇后,實際上,這魏家是日漸式微,不似先前繁華。
再往後,魏皇后薨了,魏家成了朝廷棄子,再也沒人攀附了。
吳海看着魏安然,問:“聖上用情至深,如今升了楚大人的官職,不知道三小姐可想求個什麼恩典?”
魏安然淚眼婆娑地擡頭看他,“我……我真的可以說嗎?”
吳海哂笑,心想果然如楚三爺所說,這丫頭鄉野出身,什麼都不懂,“三小姐請說。”
魏安然握緊拳頭,擡眼堅毅地說:“我只希望他們能把我孃的東西還給我。”
聽到這話,吳海登時變了臉色,眼神如鷹隼般看着楚家衆人,最後落到楚三爺身上。
楚三爺被這一出嚇得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哆哆嗦嗦地說:“冤枉啊,請大人明察。”
魏安然從懷裏掏出那份僞造的嫁妝禮單,“大人,這便是祖母給我的我孃的嫁妝禮單,請您過目。”
吳海只翻開看了一頁,就皺了眉頭,轉念一想,眼神又冷冽三分,看着底下伏着的衆人,冷笑出聲。
呵!
這楚家人可真不是東西,僞造也不知道僞造得像一些。
魏家當年那般風光,出嫁女兒的嫁妝怎麼盡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
他都知道,當年魏氏出嫁,連魏皇后都賞了不少宮裏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