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她:
第一,她爲什麼要捐出母親全部的嫁妝呢?
第二,她到底會不會醫術?
——
第二日大早,雪還在下。
今日參加宴席的人太多了,只正廳根本不夠,於是也挪出了老夫人的暖閣,作爲三桌女眷的宴廳。
魏安然本不想湊這個熱鬧,連說辭都想好了,轉念一想,今天算是三房的主場,她這個嫡女不到場,就只剩下劉姨娘幾人,怕是又要起歪心思了。
楊嬤嬤很重視這次宴會,一大早就指揮這個指揮那個,給魏安然好好打扮一番。
初雪斷斷續續下了小一天,地上卻沒存留多少,連園中小徑都被下人打掃乾淨了。
不過配上園中景緻,雪花簌簌,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碧月給魏安然撐着傘,瑞雲扶着魏安然,欣賞着雪景,悠悠然穿過園中假山,往暖閣走。
雪落無聲,但她們好像聽到假山後面傳來奇怪聲響。
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往聲音來處看去。
誰這麼有雅緻,前院宴會,下着雪,還要跑到假山後面調情?
魏安然悄悄往那邊挪了幾步,越往前走,這聲響就越清楚。
怎麼像是……
她從青松枝杈中看過去,一個丫鬟打扮的漂亮女子,被身着青蓮色衣衫的男子壓在假山之間,她雙手搭在男子肩上,面露潮色,胸口的衣服裏一鼓一鼓的,像是……
瑞雲悄悄扯了扯魏安然的衣袖,三人快步離開。
等離開那是非之地,瑞雲才壓低了聲音說:“那件衣服,料子應該是雲錦,看顏色和花紋,應該是四小姐挑的那匹。”
“是二少爺。”碧月悄悄說,“我去取銀絲炭時正巧路過紫玉軒,見二少爺穿着那身衣裳從劉姨娘房裏出來呢。”
魏安然挑挑眉,什麼也沒說。
“那女人是劉姨娘房裏的春鴛,得有十四五歲了,看着不像個浪蕩的,誰知道都敢勾引主子了。”
“一個巴掌拍不響,二少爺小小年紀,也不是個正經的。”碧月年紀小,說話沒大沒小,被瑞雲眼神警告了。
魏安然心想,碧月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劉姨娘爲了自己的寶貝兒子能成才,早早把房裏的丫鬟都換成了小廝,就怕被野心大的丫鬟給勾了去,誰知道還是沒能防過自己人……
只是這二少爺也不是個檢點的,只怕是去了京城,請最好的教書先生,二少爺也不一定能考個功名回來。
“魏安然。”
身後有人喊她。
魏安然回過頭,看見成文晗正站在她幾步之後。
一襲紅衣,很是亮眼,在白茫茫的初雪裏也是一番景緻。
只是,落到魏安然眼裏,就跟個血點子似的,是醫者最討厭看到的東西。
他怎麼進來了?
魏安然環顧自周,剛纔離開假山後,她們三人走得急,竟然走到拱門外了。
楚府以垂花門分內外院,其內另有一道拱門,爲了美觀,將其設計在花園景觀之內。宴請之日,就以拱門爲界,外男可入花園賞景。
她往後退了幾步,試圖回到內院,不過離拱門還是有些距離,只能儘量遠離成文晗。
成文晗看呆了。
魏安然此時正站在一棵紅梅樹下,點點紅梅傲雪,她身穿玉蘭色繡紅梅緞面對襟襖子,外面罩了蘭底雲水金龍妝花緞女披,披風兜帽滾了一圈白毛,襯得她嬌嫩可人。
她只簡單地挽了個朝雲近香髻,頭上只一支流雲暖玉簪,在雪中恍若仙人之姿。
不過幾日未見,這丫頭似乎變得更好看了。
“三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魏安然淡淡地看着他,“成少爺想說什麼?”
成文晗見魏安然沒有不耐煩,卻不見她隨自己去隱蔽之處,試探的問:“小姐不覺得咱們這距離不像交流嗎?”
“我覺得沒什麼不妥。”
成文晗沒想到她如此不給面子,訕笑着說:“不要誤會,我只是想來謝謝小姐的救命之恩。”
魏安然扯扯嘴角,已經有些不耐煩,“夫人已經答謝過了。”
成文晗着急了,忍不住上前一步,又被魏安然冰冷的眼神駭住,沒再往前。
“我母親謝過那是她的事,我要親自謝過小姐纔行。”
這人有毛病嗎?
魏安然敷衍地笑笑,沒回應他。
成文晗又往前一步,“那日多虧小姐出手相救,見小姐針法嫺熟,不知師從何處啊?”
魏安然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跟着莊上的遊醫亂學的。”
成文晗眼含笑意,“小姐的醫術可不尋常,許是已經醫過不少人了吧?”
關你屁事?
要不是老孃出手相救,你以爲自己還能站在這對我步步緊逼嗎?
還想從我嘴裏套話,這到底是道謝還是恩將仇報?
魏安然聲線清冷,不想與他多說,“我只給畜生扎針。”
成文晗彷彿沒聽懂魏安然罵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那小姐就不怕畜生衝撞了你?”
魏安然搖搖頭,“怕啊,怎麼不怕,畜生聽不懂醫者的話,更不會察言觀色看氣氛,只會嚎叫一通,還要提防它們恩將仇報。”
這不就是說成文晗聽不懂人話,裝作沒看到她不想多交談嗎?
魏安然身後的瑞雲碧月,以及躲在樹後面的萬二都打了個冷顫。
瑞雲和碧月:小姐把話說的這麼明顯,會不會得罪人啊?
萬二:我的少爺啊,人家都罵你好幾句了,你就別笑眯眯地了。
誰知道,成文晗聽了這話眉眼彎彎,“三小姐果然聰穎非常,不光是醫術過人,隱喻用得也是十分高明。”
高明個屁!
我這就是明喻。
魏安然扯扯嘴角,扔下一句“多謝”,轉身就走。
成文晗是懂裝不懂,隨心所欲。
見魏安然要走,擡腿走到她面前,攔住她的去路。
躲在樹後的萬二一瞧,捂住眼睛,心裏感慨萬千。
我的大少爺啊,你在別人家內院喊住未出閣的姑娘說話也就罷了,如今都敢上手阻攔,你是要搶劫還是要耍流氓啊?
成文晗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在隨從眼裏的形象已經十分不堪。
他攔在魏安然面前,“小姐做什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