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出什麼事了?”楚老太爺這心剛放下,又被高高提起。
“回老太爺,老夫人,葉世子到前院了。”
楚老太爺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多問了句:“是景昭公府上的葉世子嗎?”
“正是,葉世子他還帶了個人,說是太醫院院首的竹虛太醫。”
“什麼?”楚老太爺嚇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臉驚恐地看着楚三爺。
楚三爺心道大事不好,急忙起身往前院走,“愣着做什麼,快去把人請進來。”
楚老太爺心裏又急又慌,看着那小廝氣不打一處來,一腳踹上去,“廢物,葉世子要是怪罪咱們府上招待不周,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還不麻利點?”
楚老夫人心裏一涼,面如死灰地說:“這個祖宗怎麼挑了這個點來?”
——
楚懷行此時剛把祛毒湯喝下去,被那奇怪苦味薰得眼都要睜不開。
魏安然盯着他把藥喝了個乾淨,看他的臉如今有了血色,稍微放下了心,只是張了幾次嘴,也沒把話說出口。
“安然,你是不是想告訴我,找到下毒之人,但他們畏罪自殺了?”
魏安然眼神顫動了一下,閉上眼,點點頭。
四叔雖然平日看起來不靠譜,但他是自幼浸淫在高門大戶之中,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怕是司空見慣了。
只有死人才不會說漏嘴。
楚懷行冷哼一聲,把藥碗往托盤上一放,垂着眼睫,擋住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
這些事情,還是他那位嫡母教會他的。
“四叔,你院裏的人不可信,把伺候的人都遣了吧。改日從外面買些乾淨的,雖然不比家僕懂規矩,但規矩是人教的,還能省心,不怕聽別院主子的命令,來害你性命。”
楚懷行聽到她說這話,愣住了。
魏安然笑笑,說:“四叔會舞文弄墨,但對內宅的瞭解是不如我這個十幾歲的丫頭的。院裏伺候的,即使再盡心,也不能完全信任,還是用自己的人放心。”
楊嬤嬤聽了也在一邊勸說,“是啊,四爺還是聽小姐,把人換了吧。若您不嫌老奴愚笨,此事交給老奴就好。雖然在南邊呆了十幾年,但京中也姑且還剩些人脈,小姐院子裏的丫鬟也都是我調教出來的,只需要挑了些家世清白的孩子來,老奴保證個個忠心。”
楚懷行急忙直起身,朝楊嬤嬤作了個揖,“那就麻煩嬤嬤了。”
“四爺,老奴承不起您這麼大禮,老奴定當盡心竭力。”
話音剛落,就聽見遠遠傳來楚管家的聲音。
“四爺,四爺,葉世子來了,葉世子來看望您了。”
楚懷行聽了這話,懵了,哪個葉世子,他認識什麼世子爺嗎?
魏安然聽了,一股寒意從體內升騰而起,目光霎時間冷了下來。
葉秉竹想做什麼?
昨日當着全城百姓的面遞拜帖,就已經把人放到高臺之上了,如今又親自登門拜訪……
她看了看正慌張地整理衣衫的四叔,心裏想的卻是,葉世子想拉攏的,恐怕不只是四叔。
竹虛拽的二五八萬地走進楚四爺的小院,卻在看到他牀邊站着的那位貌美小姐時瞪大了雙眼,再也看不出一點院首的氣勢。
我的老天爺啊,這還是他那個泥裏打滾的徒弟嗎?
世人都道紅顏禍水,這丫頭真是個難見的大禍水了。瞧這眉眼,這身段,竟然還有一身魏家人的風骨。
再長大些可怎麼得了啊!
魏安然低垂着眉眼,往後退了幾步,靜靜地站在那兒,只是偶爾擡眼打量一下,難掩心中震驚。
不過幾年未見,師傅卻全然不似南漳村時那般意氣風發。如今臉上已經有了疲態,眼下還有烏青,可他如今也才三十多歲。
楚懷行掙扎着下了牀,踉蹌地走到葉秉竹面前,就要屈膝下跪,“懷行如此失態,望世子寬容。”
葉秉竹拿扇子託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必行禮,眼睛一轉就開始編,“是昨日我派人來請探花郎,才知道你突染怪疾,便請了太醫院的竹虛太醫一道來,給你看看。”
竹虛太醫?
那不是平日裏只給陛下和宮裏貴人們看診的太醫院的院首嗎?
楚懷行還沒等直起身,聽到這話,腿更軟了,直直地就跪了下去,“懷行惶恐。”
他和葉世子也不過見了幾面,甚至初次見面還那麼尷尬,世子爺沒怪罪都是好的,如今竟然親自探望,還請了太醫院的院首竹虛太醫給他看病,他這是何德何能啊!
竹虛站在後面氣得翻白眼,真是個慫貨,就見了他都腿軟的跪下,還探花郎呢,真是沒什麼出息。
都不如他徒弟膽子大。
“針都沒行你惶恐個屁啊,躺着,伸手,磨磨唧唧的,還好意思說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陛下的臉都得讓你給丟盡了。”
“……”楚府衆人登時倒吸一口冷氣。
都說這竹虛太醫脾氣大,說話難聽,可沒人說過這人發起火來連皇帝都敢罵啊?
看來這坊間傳言也有說輕了的時候。
魏安然站在角落,搖了搖頭,笑了。
這些年過去了,師傅的脾氣還是那麼差。
當年是在鄉野間,還能容他這麼放肆,如今到了上京城,要替貴人們診治,要揣度聖上的心思,還要提防太醫院中的明槍暗箭,這性子怎麼就不收斂點呢?
他能活到現在也是命大。
被竹虛罵了一通的楚懷行沒敢再說那些迂腐的客氣話,老老實實躺回牀上,蒼白細弱的手腕搭在牀邊。
楊嬤嬤頗有眼力見地搬了凳子過去。
竹虛看了她一眼,傲氣地往那兒一坐,搭上楚懷行的手腕,閉目診起來。
房裏衆人都屏息注視,生怕一點聲響惹這位暴脾氣的太醫不快。
葉秉竹老神在在地坐在一邊,又閒得無聊,就擡眼看着角落躲着的魏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