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二小姐也是我女兒,我又何嘗不想救她。只是這門親事是老太爺和老夫人要求的,又是平原公府來送的聘禮,請的媒人,你讓我怎麼救?”
林姨娘擡起頭,擦掉臉頰的淚水,眼中透着一抹堅毅的狠絕,“大夫人,您以前答應過奴婢,會給二小姐尋一門好親事的。”
“林姨娘,那時還在揚州,如今已經是在京城了。”
秦氏嘆了口氣,“京城之下,暗流涌動。到處都是盤根錯節的關係。咱們拒絕了平原公府的親事,就等於是跟大半世家貴族劃了楚河漢界,勢不兩立啊。他們捏死楚家,比你捏死一隻螞蟻都容易。”
“天子腳下,他們還敢蔑視王法,殺人放火不成?”
林姨娘從地上緩緩起來,再也不掩飾眼底的恨意,“讓二小姐嫁過去,不就是爲了楚家那幾個爺兒們的前程嗎,說到底,他們的前程都比我女兒的命重要,可大夫人你別忘了,安潔也是你的女兒!”
秦氏這麼多年,從來沒想到唯唯諾諾的林姨娘敢跟她這麼叫板,被她一吼,心裏的怨氣也壓不住了。
“我能怎麼辦,你都說了是爺們兒的利益,我又怎麼能左右得了!你們一個個的就知道衝着我吼,有本事你找你男人掰扯掰扯,讓他給你出個主意!”
林姨娘眼裏充滿了絕望。
她跟了楚老大這麼些年,早就看得透透的了。那楚家大爺也就比三爺好了那麼一點點,但是也算不上什麼好人。
林姨娘深深地看了秦氏一眼,悲切地號泣一聲,衝着牆邊就撞了過去。
白花花的牆面迸開大片血色的花。
秦氏嚇了個半死,連哭帶喊地,“快來人啊!救命啊!快點去請郎中!快去!”
——
姨娘在大夫人房裏撞了牆的消息不到半刻就傳遍全府,大家這纔想起來大房還有位生了二小姐的林姨娘。
還好下人們手腳利索,請郎中請得快,林姨娘這一撞確實是抱着必死的心態,卻因爲婦道人家沒什麼力氣,只是血流的嚇人,人沒什麼事。
等她醒來,一隻手撫着她的臉,哭成了淚人。
“姨娘,你這是做什麼,何苦拿命來給我搏?”
林姨娘動了動脣,覺得嗓子乾澀難忍,嗓音嘶啞,“這哪裏是何苦,你是從我肚子裏出來的,姨娘總要給你爭一爭。只是姨娘人微言輕,這條路都行不通的話,就沒有其他法子了。”
楚安潔聽到這話,心都碎了。
打她懂事兒起,她就成日跟在嫡母身後,嫡母喜歡溫婉的,她就學着溫婉,嫡母想要不爭不搶的,她就不爭不搶。
那年冬天,嫡母和姨娘同時染了風寒,她在嫡母跟前侍藥,而姨娘那邊,卻是看都沒看一眼的。
誰知最後竟落得這麼個下場……
楚安潔看着躺在牀上虛弱的姨娘,滿眼愧疚,“咱們這十年隱忍就當全數餵了狗,娘,咱們不值得。”
這孩子沒懂事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喊了自己一聲“娘”,第二天,秦氏就罰了她半天的跪,訓斥了她一頓。
自此,她再也不敢有一點僥倖,處處叮囑告誡女兒要守規矩。可守了十幾年的規矩,她們母女兩個最後換來的是什麼?
還不如三小姐那般,痛快的鬧一場,心裏還舒坦。
“娘,你聽我說,這門親事我會嫁,而且一定要嫁。”
“安潔?”林姨娘淚眼摩挲地注視着女兒,顫抖着問。
楚安潔扯出一抹笑來安慰她。
她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自己能出生,能在嫡母跟前安安穩穩的長大,不是託秦氏大度的福,而是自己生母在秦氏跟前做小伏低換來的。
這門親事,既然涉及到楚家衆人的利益,那她只能應下。並且必須應下。因爲只有這樣,她才能保證林氏在府上過得舒坦和安全。
“娘,從前是你在前面護着我,現在換我來護着你。從今兒起,再也沒人敢支使你,欺負你。他們把這個機會硬塞到咱們母女跟前,那得賺回本纔行。你放心,只要女兒在彭府一日,這府上就沒有人敢給你臉色看,你就在府上安安心心地當姨娘就行。”
別說秦氏不敢給你臉色看,就是老夫人也不敢把你怎麼着。楚家上下自此得看你的臉色過活。
楚安潔咬緊了牙關,把血淚嚥到了肚子裏。
——
這門親事是和平原公府結親,排場是要有的,不光是爲了自家女兒在府上日子好點,更是代表了楚家的顏面。
秦氏這麼一琢磨,咬咬牙掏出兩萬兩銀子置辦嫁妝。
大哥兒的岳丈唐大人聽說了此事,也差人送了三千兩銀子過來添妝。
秦氏看着唐家送來的三千兩銀子,便知道唐家對這個決定也是十分滿意的。
不過,楚安潔到底是在秦氏跟前兒長大,和大女兒養在一處的。雖然銀子拿的她肉疼,可還是免不了覺得把女兒往火坑裏推,時常被噩夢侵擾。
王嬤嬤見大夫人夜裏驚夢,白天精神頭不好,便出主意讓她去永寧寺燒香拜佛,也好定一下心神。
秦氏一聽覺得不錯,去佛祖面前把心底的話說出來,自己也是迫不得已,佛祖聽完也不會怪罪她許多的,到時候和魏氏她們一起回府就好。
她自己有了打算,只需去東鶴居說一聲,又跳了個涼快些的日子,帶着楚安潔就上了去永寧寺的馬車。
楚安潔原本並不想去,只是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還憋着一肚子的話想跟魏安然說,又逢生母撞了牆,來年又自己一人孤身生活在楚府,她思來想去,還是跟去給生母祈個福才能安心。
這邊楚家的馬車剛到了西城門,那邊成家的馬車也啓了程。
“萬二,你確定楚三小姐在永寧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