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再問,反而眼風一瞥,看了眼一旁坐着的文雯。
文雯嚇得忙背過身去。
夜非辰這才往前稍挪了挪,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學着魏安然的模樣,靠着車廂,光明正大的看起魏安然來。
這幾年的痕跡,在她身上真的太明顯了。
在南漳村初見她時,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如今眼前這個,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十分老成,甚至他有時候都讀不懂她眼底的深意。
馬車不知怎的,晃動了一下,魏安然沒有睜眼,卻是皺起了眉頭,然後動了動身子,像是睡的不舒服。
夜非辰把自己身後的錦墊放到她身後,又撥動了小爐中的碳火,火燒的更旺了些。
一低頭,發現她身上的僧袍被雪浸溼,又默不作聲地把小爐往她跟前推了推。
這時,魏安然突然睜開了眼,迷迷糊糊的,眼神還不清明。
而此時,夜非辰正彎着腰,手裏拿着個鐵鉗,擡頭看着她,這副樣子,着實算不上高貴。
誰知,魏安然又合上眼,在錦墊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又睡過去了。
夜非辰呼出一口氣,把鐵鉗放回去,坐直了身子。
——
夜非辰的馬車裏,都在閉目養神,而朱小姐的馬車裏,則是歡聲笑語,熱鬧極了。
朱璇語的兩個丫鬟你一眼,我一語,說的都是定王殿下的好。
“小姐,定王殿下的心可真善,小沙彌這種身份的他都邀請上車,一點王爺的架子都沒有。”青荷說。
黃葉道:“是啊,平日見了我們這些下人,也不會擺王爺的譜,見人都和和氣氣,以禮相待,真是個頂頂好的人。”
青荷接着說:“依我看,殿下這種人是最會疼人的,心善的人不會有壞人的。”
黃葉嘆了口氣道:“就是常去那些煙花之地,不知道日後如何。”
青荷瞪了她一眼,說:“怕什麼,男人嘛,沒成親前就是心思野了些,可要是成了親,家裏有王妃管着,那還有心思往外跑啊,更何況,他的王妃還是我們小姐這般的妙人,怕是連早朝都不想去了。”
黃葉也跟着笑起來,“也是,聽說王爺最近也不常往那髒地方跑了,定是怕咱家小姐不高興,才收斂的,日後成了親,定是被咱們小姐喫的死死的了。”
兩個丫頭笑鬧成一團,把朱璇語笑了個臉紅。
她斥道:“兩個不知規矩的小蹄子,是不是皮癢了,連王爺和主子的事都敢編排,小心被人聽了去,要了你們的小命。”
話雖這麼說,朱璇語心裏也甜滋滋的。
心裏也不自覺想那兩個丫鬟口中說的,若是夜非辰也顧及她的想法,那這門親事,她定是要出一分力的。
——
直到馬車晃到永寧寺門口,魏安然才堪堪轉醒,由文雯扶着跳下馬車。
她朝夜非辰行了一禮,然後低着頭匆匆進了山門。
夜非辰看着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湊到夜非辰身邊,笑的一臉的意味深長。
夜非辰一臉平靜,餘光看見後面的馬車,下人們正扶着朱家小姐下車,便稍稍走近,卻還隔着一段距離,一起往山門走去。
葉秉竹此人,雖說花天酒地沒個正形,但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夜非辰這番動作,倒是把分寸拿捏的精準。
離得近了,就難免有輕浮和奉承之意,遠了,就顯得生分疏離。
今日貴客至,原本香火繚繞,香客衆多的永寧寺一下就安靜下來,在大雪覆蓋下,像是避世古剎一般。
對常在寺裏穿梭的沙彌來說,今日蕭索不少,但對生活在紅塵裏的朱璇語來說,則是難得的安靜之地。
她看着眼前長身玉立的男子,稍稍加快了腳步,與他並肩而行。
夜非辰側頭看了她一眼,眼底帶着一抹溫柔笑意,“朱小姐,請。”
朱璇語羞赧的低下頭,輕聲說:“王爺先請。”
——
魏安然回了自己的小廂房,把身上溼透的僧衣換下來,連口水都來不及喝,就拿起紙筆,把她在路上對於解毒之法的感悟全寫了下來。
文雯出去又回來,帶回了一個消息。
“小姐,奴婢剛纔出去打聽了一番,今日和定王殿下一起來的,還有朱大人的小女兒。”
魏安然突然覺得掌心的傷口又痛起來,筆頓了頓,“他們怎麼會一起來的?”
“聽說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讓他們一起來的。說是待一夜再走,來的除了定王府的護衛,還有五城兵馬司的人也跟着來了,就連葉世子,也是以總使的身份,來保護二人安全的。就是來上個香就這麼大動靜,真是了不得。”
竟是皇帝讓二人一起來的?
魏安然心裏震驚,這麼來看,怕是老皇帝有意撮合他們二人了。
這麼一想,她才突然發覺,夜非辰如今也到了成親的年紀,而在沒成家的皇子裏,就數他年歲大了。
只是他的身子……
“小姐,今天晚上寺裏戒備森嚴,咱們還往藏經閣去麼?”
魏安然回過神,道:“他們在前面祈福,關我看經書什麼事,咱們小心些就行。”
“好。”
“我乏了,先睡一會,等天黑了叫我。”
“是,小姐快睡吧,奴婢在外面守着。”
魏安然爬上牀鋪,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激靈,腦子裏也清明瞭許多。
以夜非辰的性子,若是他不想做的事情,就是皇帝施壓,他也會尋理由拒了去。
那他今日來永寧寺,到底是他自己樂意的,還是想與朱家聯姻,助他一力呢?
若是後者,未免動作太大了些,怕惹其他人心生戒備。
若是前者呢?
魏安然臉色變了變,最後嘆了口氣,感覺被寒風吹的頭又開始痛了。
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安穩,但也是到天黑時醒來了。
魏安然自己披了衣裳坐起來,文雯聽到房間裏的動靜,推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