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直氣壯地站在御書房裏,把唐天逸宵禁後強搶民女,逼良爲娼的事情全給皇帝說了個遍。
誰知張公公卻從京兆尹衙門帶回了不一樣的消息。
原來,經衙門的人幾番盤查,發現那女子並不是什麼清白的民女,而是一個妓女。
雖然唐天逸有錯在先,但葉秉竹也從理直氣壯變成了有理說不清——爲了一個妓女就把人的腿給打折,就算是有理也變無理了。
葉秉竹本想着,既然都有錯,那唐天逸和他老爹又向來是個不講理的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就是低頭認個錯嗎,他最擅長了。
要是還不行,讓他爹多賠點銀子,明日下了早朝找皇帝哭一通,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誰知那唐天逸這些年別的沒有長進,潑皮無賴倒是精進了不少。他都親自去道歉並且接他出大牢了,誰知道那小子抱着欄杆不撒手,非要讓人當着他的面給葉秉竹也敲折腿纔行。
葉秉竹哪裏是個好惹的主,他在這上京城的紈絝子弟裏,他排第二,沒人敢排第一,聽見唐天逸這話當即冷笑了兩聲,原本來道歉的好脾氣一溜煙就沒了,當場揍了哼哼唧唧的唐天逸一拳。
得,又把他的鼻樑骨給打斷了。
齊武侯正在宮門外候着,打算進宮給皇帝哭訴兒子在獄裏又被人打了,正巧碰見剛給皇帝請完脈的竹虛。
竹虛的小藥童剛纔回了趟太醫院,對他說唐公子被葉世子在牢裏敲碎了鼻樑,如今張太醫匆匆往大牢趕去了。
竹虛啐了一聲,道:“活該!”
結果正巧被侯在宮門外的齊武侯給聽見,齊武侯拎着竹虛的領子,一手握拳就要往他臉上揮去,竹虛也不甘示弱,跟他扭打起來。
一位是侯爺,一位是太醫院的院首,如今扭打撕扯在一塊,還是在皇帝的宮門口,連不少老百姓都有所耳聞。
老皇帝氣壞了,一人賞了三十大板,罰在府禁足三日,然後直接把葉秉竹按在了大牢裏。
老皇帝並不是真的想處他的罪,只是這小子自幼無法無天慣了,大牢裏也敢動手,他想殺殺他的銳氣。
景昭公怎麼能接受得了,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本來是好意,誰知道最後落得這麼個下場。
他乘着馬車趕到皇城根底下,讓人通報時卻被直接拒絕。
他沒法進宮找老皇帝哭訴,只好掉頭去了定王府,來找夜非辰幫忙。
夜非辰這才先去了大牢,又往宮裏趕去。
玄若說完,幾位幕僚包括魏安然都沉默了。
這故事乍一聽環環相扣,十分精彩,可細品起來,卻像是忽略了什麼一樣。
以她對葉秉竹這個人的瞭解來看,雖然他看起來吊兒郎當不學無術的模樣,但實際上是個很有心思的人,做起正事來十分可靠,再說,他跟夜非辰這個心思縝密的人做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會輕易被人激怒然後失手打人呢?
再說了,她師傅雖然話多嘴欠,常把人損到地底下去,但這些只針對他熟悉的人,不熟的人,他連一個眼神都不會分給他。
更何況,這麼點小事,根本不值得一個王爺提氣往牢中趕,只怕事情並不像他們說的這般簡單。
夜非辰笑了一聲,道:“事情剛出的時候我就聽說了,還用定王的意思查了會子案,後來發現那女子並不是什麼平民百姓,而是個姓林的妓女,心裏就警惕起來了。”
幕僚疑惑不解,問:“王爺,請問是哪個林家?”
夜非辰道:“彭楚粵的先夫人的那個林家,他們前些年去了京外。”
衆人心裏才隱隱有了線索,原來這件事竟與彭家脫不了干係,要是知道,彭家畢竟是先皇后的孃家,是當今榮王殿下的親舅舅,此事莫非與榮王殿下也有干係?
“我是追在葉秉竹被帶往大牢的路上,親自和他見了一面談的。”
“不對啊,王爺是怎麼跟葉世子見的面?”魏安然突然問到。
夜非辰沒想到這丫頭的關注點這麼清奇,看了她一眼,略顯無語的說:“在大牢的兩條街外的小巷子裏,有個茅廁。”
哦!
魏安然便明白了。
這其一是因爲葉秉竹此番是被皇帝數落一通,去牢裏給唐天逸道歉,暗處有不少雙眼睛盯着他的一舉一動,夜非辰沒辦法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眼前,只能自己趕過去。
而時間緊迫,他即使快馬加鞭也趕不上,只能運了半息的內力,才能趕到。
其二,夜非辰在這個時候想把人保出來,能用的也就是苦肉計了。看夜非辰如今的樣子,應該是在外面凍了半宿,那就只能是在殿外跪着了。
數九寒冬,在宮裏冷硬的青石板上跪一遭,誰能不受寒,更何況這位中毒已久的人呢。
夜非辰看她一臉瞭然的神色,挑了挑眉,繼續道:“我與秉竹商量過,都覺得此事與榮王有關,想來或許是他佈下的圈套。既然他敢設計陷害,那我們也不妨將計就計,這纔有了他獄中打人一事。回來後,我又派人給竹虛帶了個口信,讓他務必把那女人的身份透露給顧皇后。”
魏安然這時才反應過來。
顧皇后知道了這個消息,定會讓慶王去調查那個女子,若那女子真如夜非辰所說,是平王的人,顧皇后是不會讓榮王輕而易舉得利的。
她定能勸說齊武侯放過葉秉竹和竹虛。
如此,葉秉竹會安然無恙不說,夜非辰也能給顧皇后和慶王遞個投名狀。
魏安然低頭看了眼夜非辰,滿臉震驚。
此事發生不足一日,夜非辰不僅能把葉秉竹保住,而且還能和顧皇后結盟,這是怎樣的算計。
怪不得身子一天天的虛弱下去,這般殫精竭慮,就是常人也難爲。
魏安然偷看夜非辰的眼神也柔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