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話,院子裏死一般的寂靜。
一陣冷風吹來,寧姨娘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對啊,連劉氏都覺得三爺沒了指望,她還做什麼巴巴的盼着三爺從牢裏出來,自己做貼心人,當上主母的美夢呢?
趁早另尋他路吧!
寧姨娘狠狠心,道:“咱們姐兒到現在還沒見過那嫡親姐姐的模樣呢,按理說年關將至,是該團圓團圓,走動走動的。明兒大年初一,我帶姐兒去給三小姐拜年去!”
“姨娘,姨娘,四小姐回門了。”
寧姨娘聽着小丫鬟的傳話,眼皮跳了跳,“這大過年的,哪有回孃家的道理,該不會她被成家給休了吧?”
——
楚安萱是在韓夫人面前做小伏低了好一陣,又苦苦哀求過,才被允許回了趟門。
而韓夫人,則是聽了些外面傳的風言風語,想着讓她回來叮囑,才點的頭。
成家本就是頂頂要面子的讀書人家,她又有個齊靖侯府在後面,這兩家可都是京中數一數二的,不能讓一個小妾的孃家辱了名聲。
楚安萱頭一趟回門,剛進了劉氏的院子,就哭的淚流滿面了。
等看見劉氏,更是伏在她膝上狠狠的哭了一場才肯罷休。
等哭的眼睛紅腫,擡起頭來,看見姨娘那白裏透紅的模樣,心裏不禁想起了臨走前韓夫人把自己叫進屋裏的那一番叮囑,心裏咯噔一下,那些個烏七八糟的,難不成是真的?
“父親如今在牢裏還不知音訊,咱們三房支離破碎的,更該有人撐起這個家纔是,姨娘更該對二哥約束些,讓他把心思放在讀書上,考個功名纔是正經事。如今他混跡妓院樂坊,一兩銀子都不往家裏拿,反倒都撒出去,平白讓那些醃臢貨得了去,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經不住他這麼折騰!”
劉姨娘心裏又何嘗不懊悔,只是她如今就管得了嗎,春鴛那個賤胚子覺得抓住了她的把柄,如今都要踩到她頭上來了。自家兒子被她的枕邊風吹的飄飄然,更是不服她的管了,她能怎麼辦呢?
“姨娘今日還是楚家的姨娘,行事的時候也得顧忌着兒女的名聲,別貓啊狗啊的沾了姨娘一身騷,做的那些個沒臉的事,讓外人瞧了笑話不說,還把兒女給帶的沒了臉。”
劉姨娘一聽這話,瞪着眼跳腳起來。
“你這丫頭,胡說些什麼!”
“到底是不是女兒胡說,姨娘自己心裏清楚,咱們府上的人不在您跟前說,可誰也保不齊不在院子外聽牆根。都長了一張嘴,姨娘又怎麼知道他們不往外說。人要臉,樹要皮,你別辱了我的名聲!”
“你!你這個不孝女!”
“我還不孝?姨娘可知道我在成家過的是什麼日子,孃家不爭氣,我在成家的日子就更難過,你們要是能給我長長臉……算了,我現在只求你們別給我丟臉了!”楚安萱吼了一聲,又落下淚來。
劉姨娘又怎麼能想到,她把謝氏趕了出去,又拿通房的位置堵了春鴛的嘴,怎麼還能傳到外面去,那她這些時日愈發荒唐的事,豈不是……豈不是……
一時間,劉姨娘又羞又憤又急,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恨不得自我了結了纔好。
楚安萱哭了一會,抹了把淚道:“姨娘的心裏若還有女兒,就把自己房裏那個毒啞了發賣出去,二哥房裏那些狐媚的也都趕出去,尤其是唆使二哥不務正業的那些,統統打死爲淨!”
劉姨娘正食髓知味呢,一聽女兒要把她的姘頭毒啞發賣出去,心裏怪捨不得,還想偷偷把人藏起來。
楚安萱一看她這副模樣就知道她捨不得,登時恨的牙根癢癢,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摔。
“姨娘,咱們三房沒了上頭管教的人,可祖父祖母、大伯伯母可都還在呢,祖母捨不得你,可大房能放過你嗎!你當真要爲了那麼個野男人把自己的命丟了,和他沉到塘底了事?”
茶盞炸裂的聲響不如楚安萱的話打在劉氏心頭來的炸裂,她心臟砰砰直跳,面如死灰。
“哎呦,這不是咱們四小姐嗎,怎麼不到初二就回了門,還平白髮這麼大的火,瞧把咱們姨娘給嚇成什麼模樣了,都是一家人,咱們坐下來把話說開了就好了,別動不動就摔杯子盤子的,多可惜。”
楚安萱聽見聲音回頭一看,正是春鴛。
這女人身着團花大紅錦衣,頭戴金簪,端的模樣比正妻還像正妻,瞧這比她這個府上四小姐還要貴氣。
楚安萱正在氣頭上,看見她這副花枝招展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敢跟主子自稱一家人,這兒哪有你個下人說話的份,給我滾出去!”
春鴛在府上連劉姨娘都踩在腳底,哪裏會受這個嫁出去的庶小姐的氣,她輕笑一聲,“瞧瞧,瞧瞧,我不過是勸慰幾句,怎的四小姐就發這麼大的火,難道說四小姐在夫家過的不如意?不該啊,劉姨娘不是最會勾人的嗎,怎麼不教教小姐怎麼做妾室,怎麼籠絡住男人的心呢?”
“啪!”
楚安萱被戳到痛處,反手就是一巴掌,“下作的東西,就憑你也敢編排主子是非,你就不怕我把你發賣出去,髒東西!”
春鴛捂着火辣辣的臉,冷哼一聲,“我再髒,也髒不過四小姐的心,巴巴往河裏跳等着男人來救,知恩圖報不說,還狗皮膏藥似的粘上人家,四小姐,你說說,這種人髒不髒啊?”
“啪!”
劉氏早就看春鴛不順眼了,平日裏踩在自己腦袋上作威作福她忍也就忍了,如今竟出言不遜的侮辱她女兒,又加上自己的事早就傳到外頭去了,她還怕她做什麼,一巴掌就扇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