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女也是個機靈的,把手裏的東西一放,一邊往外跑一邊喊,“怕又是后街巷那條瞎了眼的,估計這次找了主人,狗仗人勢呢,我這就去打了他去。”
“小姐!”黃葉氣得一聲小姐轉了七八個彎,就想求着她家小姐給她討公道。
朱璇語看着吳杜若,擡起手點了點她:“你,派人去跟魏安然說一聲,說本小姐要見她。”
吳杜若半分不懼的迎上她的目光,“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小姐說了,身體不適,誰也不見。”
“你……!”
朱璇語被她落了面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們走!”
待朱家二人離開,吳杜若啐了她們一口,“定王怕是眼瞎的很,這種女子都能瞧得上。”
——
永寧寺。
先前魏安然只覺得事情又多又繁雜,每日都是心力交瘁,心想着不知何時纔有時間休息。
如今陰差陽錯,得了十幾日的空閒,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雖然還是那處小院,還是隱隱的檀香味,不管她怎麼瞧,都覺得少了點什麼。
到底少了什麼呢?
在安雲大師看來,是少了份沉靜。
上次來,她心裏帶着目的,全心全意的放在上面,恨不得每日不眠不食,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待在藏經閣裏。
這次,她卻是不得已的避世,無心研究那麼多醫書,只能枯坐在院子裏,看着日升日落。
她看着天邊的晚霞發呆,耳邊傳來的是晚鐘,文雯端了齋飯進來,放到小几上,又給她點了燈燭,這纔有了些光亮。
“小姐,該用晚飯了。”
二人簡單的用了飯,在院子裏走了走,就打算關門休息了。
沐浴完,魏安然換了衣衫,坐在窗前發呆。
愁思無益,她總該想想做點什麼,不能日復一日的待在這裏,等着夜非辰奔波完再回家。
她能做什麼呢?
“魏安然!”
“啊?”
魏安然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猛地擡起頭,窗外,站的是那個熟悉的身影,淡淡的月光撒在他身上,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她站起身,走到外面,又難以置信的揉揉眼睛,這才確定眼前站的是活生生的人。
“你,你怎麼來了?”
夜非辰今日一襲白衫,在黑夜中越發好看,只是面色卻蒼白了些,“來給你送點東西。”
“什麼東西?”
“太餓了,沒力氣說。”
魏安然忙回過頭去吩咐文雯,“去外面看看還有沒有素齋,拿些進來。”
“是,小姐。”
“那個……你,你要不要進屋坐坐?”
剛說出口,魏安然就一陣懊悔,恨不得找地方鑽進去。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要說出去,自己尚未出閣,無心婚嫁的倒也罷了,可他已經與別人訂了婚,可真是不合適了。
不出她所料,夜非辰沒有答應,只是指了指樹下的那張石几,示意她過去坐。
她穿了身中衣,披頭散髮的跑出來見他,是不是狼狽了些?
魏安然低頭,悄悄紅了臉。
對方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並沒有開口說話,魏安然只能支支吾吾地找話題:“你……你今日怎麼穿了身白衫?”
雖然是蹩腳的客套話,卻不難看出她眼中的驚喜。
在魏安然的認知裏,她周圍愛穿白衫的只有葉秉竹那人,用他的話來說,白色易沾染,除非是大戶人家,有人伺候的,不然很少有人穿白的,這便能彰顯他的財力,其次,白衣能襯得他出塵飄逸,得女子青睞,最適合他不過。
而此時夜非辰身上的白衫,卻爲他平添了一份落寞孤寂之感,葉秉竹果然是胡說的,衣服如何如何,重點還是在人。
“玄若隨手拿的,怎麼,不好看?”
魏安然笑着說:“怎麼會,定王英明神武,隨隨便便一件粗布衣衫都能穿得好看,更何況是白衫。”
夜非辰被她的笑給晃了眼,道:“都什麼時候了,虧你還笑得出來,心太大了點。”
“要是心不大,早就氣死八百回了,王爺,我惜命。”
魏安然做了個請的手勢,“王爺,請。”
夜非辰沒理會她話中故意的疏離,隨意一坐,倒顯出幾分不羈的意味來。
魏安然站在那兒,看着他行雲流水的動作,只覺得二人此刻雖然是面對面,卻像是觸碰不到一般,中間橫亙着萬水千山。
夜非辰開口的第一句話,說得就不客氣。
“雖然說醫者父母心,但來路不明的人,以後別動手救了,別讓他反過來再咬你一口。”
魏安然撅了噘嘴,“我今日已經在佛前懺悔過了,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命,不關我心善的事,佛祖還說我做得好呢!”
“還敢頂嘴!”
魏安然眼神閃爍,又暗了下來,她垂下頭,喃喃道:“我只是想給魏家積德行善而已。”
尋常魏安然總是一副強硬的模樣,如今她只着柔軟中衣,青絲披在肩上,隱隱散發出好聞的味道,只覺得她斂去一身硬刺,柔軟了下來。
夜非辰一看,便移移不開目光了。
正巧這時魏安然擡頭看他,夜非辰躲閃不及,只能打了個照面。
此時,他嘴角的一抹溫柔的笑意還沒來得及褪去,被他硬生生地壓了下去,眨眼間又變成一副狠厲的模樣,“積德行善,也得看人,不然若是救了個殺人魔頭,你說這是積德還是作惡呢?你可知道,你救的那個阿史那,是什麼身份?”
魏安然搖了搖頭。
“是突厥新的大可汗,他身上的殺氣,很重。”
“我……”
魏安然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哪裏知道,自己隨手一救,救出的竟然是突厥的大可汗,這運氣……
沉默半晌,她才自嘲的笑笑,“那他這是恩將仇報了。”
“這會懂了?”
“懂了又怎樣,還不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