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李安然楚懷進 >第四百八十章 走不了了
    鄧久點點頭,“是啊,都是中原人,他們應該不會害咱們。”

    段東道:“小姐,咱們事不宜遲,趕緊往山下去,今晚在半山腰過夜,爭取明日午時到寨子裏。”

    “好!”

    魏安然回頭看着小嚮導,笑了笑,“咱們走吧!”

    “那……那個……五溪……”小嚮導磕磕絆絆地,像是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的樣子,面紅耳赤的。

    段東在一邊拍拍他的肩膀,“慢慢說。”

    “那……那個……五溪……危險!”小嚮導憋了半天,只說出這一句話。

    鄧齊笑了,“怎麼,下山比上山還危險,難不成山這邊更陡峭?”

    話音剛落,就聽見遠處炸開一聲驚雷。

    萬里無雲,這驚雷是從哪兒來的?

    幾人慌張地擡頭去看,生怕落雨晚上無處可躲,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吳杜若一聲尖叫。

    魏安然被她這一聲駭了一跳,立馬轉頭朝她看過去,卻被她一把推開。

    魏安然被她推的一個趔趄,剛要問:“你沒事推我做什麼”,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吳杜若身後的樹幹上,盤着一條通體翠綠的大蟒,正張嘴吐着信子,露出獠牙,下一秒就要咬上去。

    吳杜若一動也不敢動,梗着脖子,朝衆人說:“你,你們快跑,別管我!”

    “走不了了。”

    魏安然往腳下一看,心沉到了底,“全是毒蟲毒蛇。”

    這已經不是他們初入蠻夷境內的陣勢,遍地的毒蟲毒蛇彷彿像水一樣“流”到他們腳下。

    他們身上的驅蟲符失效了,對這些毒物來說,他們只是可以讓它飽餐一頓的美味佳餚。

    魏安然看着一波接着一波往自己腳下涌來的毒物,傻了眼,別說她沒見過這種場面,饒是段東這種走南闖北的人,也沒見過。

    小嚮導慌慌張張地,還來了一句,“你看……我……我就說……有危險吧!”

    他的話音剛落,段東就提刀朝地上砍了下去。

    魏安然眼前閃過無數的黑影,朝段東飛過去,她大吼一聲:“段東,快閃開!”

    然後,她就覺得自己腳下一涼,一個小臂粗的毒蛇正沿着她的腳,往腿上爬,然後還沒等她開口驚呼,就一口咬了上來。

    魏安然一點反應時間都沒有,接着就是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在滿地毒蟲之間。

    完了!

    她怕是要餵了這些毒蛇毒蟲了。

    也不知道最後會被啃噬成什麼慘樣子。

    夜非辰會來給他收屍嗎?

    他還能找到自己的屍體嗎?

    從被咬到失去意識,魏安然腦子裏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許多念頭,最後一刻她還在想——上輩子被吊死,這輩子被毒蛇咬死,老天爺到底跟她什麼仇什麼怨,爲什麼不能壽終正寢呢?

    ——

    千里外。

    塞北。

    涼州城。

    四面城牆像是被鮮血浸透了,牆面上皆是未乾的血跡,牆角下的屍體被拖出道道血痕,不一會,就被塞外的黃沙遮掩住了。

    這裏向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發生過無數戰事,隨便找一處地,怕是都能挖出前朝將士的遺骨。

    只有塞北的風知道,這裏經歷了怎樣慘烈的戰事。

    死了的,魂歸黃土,無法回到故鄉。

    活着的,準備赴死,盼着魂歸故里。

    屋裏,夜非辰猛地睜開眼,滿身冷汗,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竹虛聽見動靜走了過去,三指扣上他的手腕,打算給他號脈。

    誰知沒等他凝神,就聽見夜非辰開口說:“我聽到安然喊我了。”

    “那你聽見的是鬼。”

    竹虛白了他一眼,他面色也好不到哪兒去,原本在宮裏給貴人看病的太醫院院首,如今除了照顧定王這個病秧子,還要不時地去傷兵營中救人,不過數月,人就像老了十幾歲,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快到嘴邊了。

    “竹虛,我沒開玩笑,真的聽到了。”

    夜非辰顫着聲音,像是難以忍受這痛苦一樣,“她說,她恨我。”

    “確實該恨!”

    竹虛冷笑一聲,甩開他的手腕,然後低頭看了一眼夜非辰傷口,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在一旁的火上烤了烤,不管他此時在想什麼,一刀插了下去。

    他手裏的刀又穩又狠,刺進肉裏,把裏面的斷箭剜了出來。

    瞬間,血流如注。

    夜非辰疼的快要暈厥過去,他額上佈滿了冷汗,身上也是。

    彭粵安第二次攻城,派出了一隊弓弩手,專門衝着他來。

    他作爲東城門的守門人,自然要站在城樓高處,指揮士兵,與他們並肩作戰,而弓箭,就像雨一般,朝他射了過來。

    縱使他揮劍再快,也不免抵擋不住,一支箭擦過他的右臂,另一支箭直衝他的胸口而來,他奮力躲閃,那箭還是直直地刺進他的左肩胛。

    要不是玄若玄初及時把他護住,他恐怕就要死在這場戰爭裏。

    他受傷後,就被人送了回來,身上的毒也在此時壓制不住,他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剜出了斷箭,竹虛給他上藥包紮,手下半點沒有留情,似乎把怨氣都撒在了他的傷口上。

    夜非辰動了動左手,疼的直抽氣,齜牙咧嘴地說:“你說得對,她確實該恨我。”

    “放他孃的屁!”

    竹虛再忍不住怒火,“最該恨你的是誰,是我!你他孃的放着好好地閒散王爺不做,非得來戰場上受這罪,還連累老子,說得好聽,就爲了那幾枚棋子,差點連自己的小命都交代在這裏,真是瘋了!”

    夜非辰吼道:“你能不能閉嘴!”

    他強撐着坐起來,怒吼掙扎間,左手的傷口處洇出血色,竹虛嘆了口氣,“我的祖宗啊,你別動了!”

    夜非辰哪裏會聽他的勸,反而起身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

    他推開窗戶,塞北冷冽的風吹來,帶着一點黃沙的氣味,還有隱隱約約的血腥氣。

    耳邊,是戰士的哀嚎聲和痛苦的呻吟聲。

    夜非辰原本堅冰似的臉上,露出一點柔情。

    “竹虛,帶兵出征這件事,我沒有後悔過,就算戰死沙場,我也無悔。我心裏唯一後悔的,是沒有好好待她。”

    他苟活這些年,隱忍,痛苦,孤寂。絕望……什麼感受都嘗過,唯獨快樂,他不曾,也不敢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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