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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微沒有過多在意。

    他英語很差,gray已經是這一堆單詞中他唯一認識的一個了,他通常記得那些ID比較簡單的外國選手,比如刀神knife,好記又好聽。

    其他的一些複雜單詞,他統統使用漢字空耳標註。

    啓程前一天,大家一起去國家隊基地最近的廟裏抽籤許願,取一個好意頭。

    這也是國家隊的老傳統了,目前還沒被媒體發現。

    這種事萬一被報道了會很丟臉,所以一般是全副武裝偷偷去。

    ALAN代表國家一隊,抽了一箇中平籤。他燒香許願:“天哪!希望不要再遇到邪惡的BP千層餅了!”

    國內常規賽已經出現過了BP千層餅情況——即兩邊互相套路,最後BAN出一個非常離奇的結果,反而需要更加奇形怪狀的戰術去配合。

    Alan痛不欲生。他負責國家一隊的戰術BP,這種事上只能看運氣了。

    雪微拒絕抽籤,因爲他知道自己最近和聞蠻耳濡目染地呆在一起,變得非常臉黑,過馬路必轉紅燈,等公交車必遲遲不來。

    聞蠻不像是迷信的樣子,卻倒是認認真真地求了一簽。

    展開來看,聞蠻低頭閱讀。雪微在旁邊踮腳瞅了瞅,望見聞蠻抽到的是一個下籤。

    再後面看不到了,他拽了拽聞蠻:“是什麼?”

    聞蠻倒是很坦然,給他念:“下籤,孫臏困龐涓之象,此卦割肉成瘡之象。”

    “孫臏困龐涓?”雪微玩三國殺,當然知道這是個什麼典故,他立刻說,“你可不是龐涓。龐涓按厲害程度,只是個SR,可孫臏是SSR人物。你應該也是SSR。”

    雪微認定他和聞蠻應該被什麼黑鬼屬性纏住了——拽着聞蠻把剛抽到的籤扔了,隨後再求一簽。7K妏斆

    他倒是也不明白有沒有這個規則,能不能再求一簽,不過總而言之就是這麼做了。

    他偷偷摸摸往籤筒裏看,藉着他卓越的動態視覺能力和反應能力,裝作隨機抽到了一個上上籤,交給聞蠻。

    “喏,這個幫你抽的,翻開看看吧。”

    聞蠻脣邊勾起一絲微笑,倒是也聽他的話,翻過來一看。

    “上籤,孔明入川,此卦人人愁熱之象,凡事隨心從意也。”

    “好。”聞蠻將籤輕輕釦在手裏,“我喜歡這個。”

    第二天,全員啓程。

    他們的航班是十小時的。四年前世錦賽的地點在漢堡,這次是柏林。

    冬天天氣,天氣預報顯示,柏林將持續爲期半個月的陰雨天氣。

    世錦賽是最漫長的比賽,如果能夠順利打到最後一場,他們起碼會在柏林呆二十多天。

    下了飛機,賽事方已經派了翻譯和司機前來接他們,國家一隊的班次比他們稍晚,所以沒有同一批一起。

    汽車行駛,聞蠻用德語跟司機交談了幾句,得知大部分隊伍都將在這幾天陸續報到。

    “我知道你!我們都打遊戲,我知道你非常厲害,和我們的knife關係也非常好。”司機口穩沉重,雪微聽起來就是抑揚頓挫的嘰裏呱啦,“祝你們順利!”

    聞蠻禮貌迴應了幾句。

    車上另外兩人都因爲倒時差的緣故,已經在飛機上睡了一路,現在在車上又立刻睡暈過去。

    雪微倒是醒着,他趴在窗邊,正在看各種異域風景。

    “餓不餓?”聞蠻在他旁邊問他,“賽區離市區有點遠,我們錯過了餐點,這邊可能暫時沒有什麼你愛喫的。”

    “我知道。”雪微仍然在專心看窗外的風景,語氣很自然,“硬麪包,大香腸,豬腳,土豆泥……我帶好了自熱米飯和泡麪。”

    小胖在睡夢中依稀察覺了對話中的要素——他迷迷糊糊地跟了一句:“我帶了辣椒醬和鴨脖子。風雷認識德國隊一個青訓生,拜託他提前網購了泡麪寄過去。”

    聞蠻和雪微同時噤聲,接着笑了起來。

    “之前也是這麼喫的。”雪微嘀咕了一下,重新望向窗外,“不過那個時候離大使館近。”

    四年前,大家沒有一個人能喫慣賽區提供的伙食,吃了三四天之後都快瘋了,做夢都是酸菜土豆泥。雪微至今覺得,自己之所以沒撐到決賽就發燒了,和伙食不無關係。

    大使館旁邊通常有不錯的中餐館,那時候他們離市區近,進場白天打完比賽,晚上去市中心的一家湘菜館喫飯,喫一份打包一份帶回去,用酒店微波爐加熱,就是第二天的伙食。

    德國物價相比國內要高,那時候誰也不知道聞蠻很有錢,喫東西都摳摳搜搜的,聞蠻一般跟着他們喫泡麪,關鍵時刻卻會請大家喫飯,他們擔心他的錢包時,他就說,就當是預付冠軍獎金的一部分。

    往事那麼鮮明,如同仍然在眼前。也像是冬日裏的車窗玻璃,水蒸氣籠着一層薄霧,伸手就能擦去,隨後變得光亮如新。

    到了賽區地點,大家各自進入酒店修整。

    隊伍報道時間截止到明天早九點,隨後是抽籤安排。

    來的都是老熟人,各類世界比賽、進修學習中已經混得很熟了,按照從前,關係好的隊伍一般會串串門,但今年,賽委會的場地格外寂靜。

    每個隊伍都彷彿在保守着什麼祕密,每個隊伍的氣氛都帶着一種不同尋常的緊張。如同他們頭頂的隆冬陰雲。

    國內記者也照常趕來,採用最專業的轉播團隊和解說團隊,爲全國人民實時直播世錦賽進程。

    “特訓組CHNS!!!我靠!真的有新隊!諸君,我好興奮!”

    “請問初賽要在哪裏看?學生剛放假剛剛追。”

    “轉播ID點進去就有初賽賽事回放!!CHNS這支隊伍已經七連斬了!預言一個今年世錦賽二十連斬!”

    “我靠,哥們,你也太敢說了,德國DEU絕對不能輕視啊!這還是他們主場!”

    “今年北美US也挺兇的,總而言之,保持謙遜,繼續加油!”

    “建議大家也都去看看DEU今年的初賽!真的是勁敵,也很嚇人,我現在心臟已經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做夢都是明天抽籤結果。拜託拜託,一定不要在前期就抽到強隊。”

    循環賽制決定了強隊在前幾天直接對上的可能,去年世冠賽就發生過這種情況——國家一隊直接抽到了德國DEU,沒打過,緊跟着又抽到當時正強勁的俄羅斯隊,兩次敗績直接去了敗者組。

    後面還是聞蠻帶着隊一路打穿,只不過最後北美隊在倒數第二局戰術性地輸掉之後,避開了更強勁的德國隊,而是來到敗者組,故而國家隊止步於四強。

    第二天九點半,所有隊伍停止入場登記。

    二十八支隊伍全部到齊,下午進行抽籤。

    國內賽事轉播解說,這次請的是四位解說,荔枝也在其中。

    “按照首字母排序的抽籤權,我們是第一個,擁有最先的對手抽取權力。今天先決定上前四場比賽對手。”荔枝在解說中十分興奮,“這是今年第一場國際賽事!!國家一隊和特訓隊都表現非常亮眼!”

    彈幕飄過一大片“祝兩支隊伍抽籤順利!”

    畫面轉播中,雪微先後抽取四次,對着鏡頭展開卡片。

    所有國家的選手和教練都坐在臺下,望着臺上的少年。

    異國他鄉,被不認識的記者和聚光燈包圍着,雪微神情鎮定,過強的光芒照得他髮絲邊緣微涼,垂下眼時,那本就過分蒼白的臉頰顯得更加的耀眼。

    聚光燈打在抽籤臺上,所有人低聲議論着。

    “那就是Pretty新的搭檔Now。”

    “他年齡好小,真的成年了嗎?”

    “他看上去身體不太好。”

    DEU隊伍中,詩人安靜地坐在刀神身邊,仰頭凝視着臺上的少年,一言不發。

    因爲國際大賽前嚴格的保密限制,他也沒有去和雪微見面。更何況如今的國家隊中,還有個聞蠻。

    他對聞蠻當初拋棄隊伍的行爲,仍然心存芥蒂,也不是很方便過去說。雪微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只對這鏡頭安靜地展示了抽籤結果。

    第一場。

    CHNS對北美-US。

    CHNS,CT方。(反恐部隊)

    全場人倒吸一口涼氣。

    “最不希望發生的情況還是發生了,第一場,強隊對強隊!這對於雙方來說,想必都不是想要看到的結果。”

    “今天NAUS部分隊員並未到場!今年世錦賽,這支隊伍非常神祕。看US教練的神情,似乎還比較鎮定。中國國家隊這邊也是比較鎮定。既然遇上了,那麼就正面迎戰!”

    NAUS教練是一個長着鷹鉤鼻的英國人,是被北美挖過去的,這個教練一向以戰術狠辣聞名,他們是典型的以教練爲核心的隊伍組成,從BP到各人分工,都在教練精密的安排之下。

    國際上對這位教練也有所評價——他帶的隊伍像一個工廠,所有的隊員都是爲了勝利的工具人,每個人在賽場上都會像燃料一樣,燒盡最後的價值,方纔能赴死。極其兇悍,極其拼命。

    他也是四自由人體系最早的開創者。

    雪微抽完籤,離開抽籤臺。下樓的時候,他忽而感覺到什麼似的,往樓上看了一眼。

    聞蠻注意到了——他一面給他遞上熱水袋,一面問:“發生什麼了嗎?”

    “樓上好像有人在看我。”雪微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又端詳了一下自己和聞蠻的位置,有些不確定,“不知道是在看我,還是在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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