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的小巷裏，突然響起的聲音很是突兀。
生生睜開眼睛，率先瞧見的就是蘇東，他咧開嘴笑了笑，髒兮兮的臉在陽光下還泛着幾絲傻氣。
蘇東也輕笑了下，心中閃過思緒萬千，大概因爲昨天的猜測，現在他看眼前生生的眼神裏更多出些打量與戒備。
縱然他看起來乖巧無害，但如果這只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人狂的僞裝，又該有多麼可怕？
“餓不餓？”蘇東斂過眼中情緒，輕聲問道。
“餓”
“那我帶你去喫東西”
蘇東瞧着他，他也微笑着瞧着蘇東，兩人互相看着對方的眼睛，天真與試探，街道旁的碧色樹葉在璀璨陽光下閃着緩緩亮光，這個叫做海鷗的城市也開始了全新的一天。
“你帶着他幹什麼？”
打從在路邊看見生生那刻何宏偉就十分不解，查案帶個瘋子什麼意思？他一直忍着，直到汽車啓動後才問副駕駛上的蘇東。
“我弟弟”
蘇東面色如常，給了一個很敷衍的答案。
“呵！還真是啊”
何宏偉將信將疑的點點頭，眸色沉默的讚歎道，“好一個兄弟情深！”
就差爲他們倆的親情鼓掌了！
一個高一個矮，一個胖一個瘦，一個帥一個醜？你告訴我這是兄弟？
蘇東沒搭理他，不時擡起眼看向後視鏡，注意着生生的神情，何宏偉看他這樣子，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沿着蘇東的視線看去。
實際上，這瘋子臉上根本沒有表情，只是一直在傻乎乎的笑，還問自己平時熬不熬夜。
何宏偉冷笑一下，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輕柔，“不熬”
生生滿足的笑了下，瞧着兩人的互動，蘇東的眼神則愈發冷切，路邊風景迅速飛馳，汽車就來到城市護衛隊。
生生沒有任何異常，看見蘇東下車就乖乖的跟着走進去，似乎完全不介意自己到哪裏，只要蘇東在前面，他就一定會在後面跟着。
心境不同的是被全心信任的蘇東自己，他時刻防備着生生做出大幅度的危害行爲，直到一行人走進審訊室，看見那個雙眼無神的女人，生生纔多出幾分興趣。
準確的說是厭惡！
他淡淡的撇了張玫燕一眼，臉上的熱情冷卻，獨自待在個離她很遠的地方。
看見這一幕，蘇東眼眸閃了閃，默不作聲的坐下，女人的眼下染了層比上次更濃的烏青。
“你認識他嗎？”
蘇東直接了當的看着張玫燕問道，用手指着生生的方向，女人聞言轉過頭，仔細端詳良久。
何宏偉雖然不解，但也跟着轉頭看去，只有生生仍然是傻乎乎的模樣，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被這麼多人同時圍觀，不知所謂地把玩空氣。
“不認識”
幾日的拘留已經令她精疲力盡，女人眸光淡淡的，臉色中透露着數不盡的蒼白，“我從來沒見過他”
蘇東沉默片刻，“確定嗎？”
“確定”
他點點頭，神色看不出異樣，再次換回原先那副懶散的語氣，把身子稍微往後靠了靠，“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到底有誰跟你換過啤酒？”
“只有那個人被抓住，你才能出去！”
蘇東暫時沒時間理會她的人生疾苦，又看了一眼生生，扭頭對何宏偉說道，“我們去案發現場”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何宏偉跟他配合的也挺自然，三人按照來時的模樣出了護衛隊，又一同乘車去了城郊的飯店。
“何警官，我昨天拜託你的事情怎麼樣了？”盯着熟悉的飯店擺設，蘇東眼眸深邃的問道。
“查過了，是九月十八日的”
聽到答案後男人點點頭，仔細的戴上手套，打開了那塵封許久的冰櫃，從裏面拿出一罐啤酒。
由於這幾天飯店關閉，冰櫃裏的啤酒早已不再冰涼，蘇東認真瞧着手裏的綠色啤酒瓶，指節輕輕轉動瓶身，舉目看去。
果然如此！
他轉頭拿給何宏偉看，用極淡的語氣說道，“十月十二日”
何宏偉的眼神幾乎立刻發生變化，剛打算說點什麼，卻發現蘇東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的瘋子弟弟。
沿着蘇東的視線，他不解看去，忍不住問道，“你看他幹什麼？他臉上有花？”
可蘇東卻如同沒聽見般，繼續盯着那個傻乎乎的生生，擡步朝他走過去，二人眼神在空氣中輕飄飄的對視着，何宏偉頓時感覺到種莫名的怪異。
在不遠處的對立面，瘋子還在持續微笑着，何宏偉忽然想到什麼，神色也突然變得凜冽安靜下來。
他瞧着，蘇東還在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看着瀰漫着笑意的生生半絲神情也無。
其實想要查明生生是不是兇手也很簡單
只要把他抓起來，再看看城市裏還會不會再有殺人案發生就行了。
至於逮捕的理由，那就更加簡單了！上次他闖進護衛隊夥同自己偷盜文件，足夠被拘留一段時間了。
蘇東心裏不停的想着，轉眼間已經快要走到近前，但是對於他的目光，生生仍舊沒有絲毫的躲閃。
“鈴～”
一聲毫無徵兆的聲音打破了隱而不發的氣氛。
是何宏偉的手機在響。
他邊盯着站在眼前的兩個人邊點開電話，只聽不到十秒鐘，面上就迅速添了一抹古怪之色，隨後他快速應和幾聲，“好，我十五分鐘後到。”
待掛掉電話，何宏偉才收起先時自己緊張的神態，嘆口氣對着蘇東無奈道，“又死人了，還是謀殺！”
蘇東則頗爲錯愕的轉過頭來，目光中充滿凝重與不可置信。
自己猜錯了？
這不可能啊，除了生生，還會是誰？
會是誰？他的眼神逐漸變得低垂，但那個差點被逮捕的小傻子卻仍舊在一旁把玩空氣，似乎這些深不可測的人心，他從來都不明白。
何宏偉獨自站在冰櫃前打量這兩人，一如往常的沉默着。
這次的案發現場在郊區鐵軌旁，離他們所在的飯店距離不算太遠，死者是一名業餘詩人，不屬於特別有名的那一類，只在圈子裏小有成績。
他筆下孤獨浪漫的詩句，即便在一派悲傷的現代小詩裏也格外出彩，因此也擁有不少熱情追隨者，現場，詩人殘缺的屍體上還有幾截隱隱可見的黑色膠帶，想來是死前被人綁在了鐵軌上無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