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溼冷得令人無處可逃。
這樣的日子裏，人們更願意躲在溫暖的被窩裏。
然而，藺默默穿着舊棉衣破洞褲，抱着牛皮紙箱走在路上。
仰頭望着乾冷的天空，試圖把眼淚逼回去。結果失敗了，止不住的眼淚順着眼角流到了耳朵裏……癢得她想咒罵，卻一句話說不出口。
兜裏的電話一直在亮着，卻不願低頭看一眼。
沒錯！
就在這樣的平安夜，藺默默被效力多年的戰隊掃地出門了。
努力只換來一句——你可有可無，不要太自我感覺良好。
這場爭吵中，藺默默看着自己帶了3年的隊員，關係好的那幾位躲開了她的眼神，關係一般的那幾位戴着耳機假裝沒聽見。
本想指着經理的鼻子臭罵一通，鄙夷對方小人得勢，拿着雞毛當令箭。
然而，當她的眼睛餘光瞥到了牆腳新安裝的攝像頭，怒極而笑。對方居然要用這種手段？錄視頻顛倒黑白！以前戰隊高層用來對付別人的手段，用到了自己身上。
笑着笑着，她想哭，這到底爲什麼？她怎麼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堅持的理由已經沒有了，她輕聲說道：“你們，好自爲之。”
說完，藺默默抱起工作人員爲她收好的紙箱，決絕地離開工作了三年的地方。
然而，帥氣地走了不到五分鐘，那被熱血灌滿的腦袋，讓屋外呼嘯的冽風瞬間吹醒。
“西八，大郊區打不到出租車！”
冷得直跺腳的藺默默把紙箱放地上，掏出手機準備試試網約車，剛好一個熟悉的號碼打來，她接起來，“喂，我被開除了，別扯那麼多，趕緊開車來接我，你親姐快凍死了……什麼？！人在韓國，剛下飛機，幫你澆花。滾！”
利落掛掉電話後，她聽到前方傳來一聲輕笑聲。
aoe戰隊的中單餘若望，正蹲小區路口抽菸。被她這一系列的上躥下跳行爲逗樂，笑得被煙嗆了幾口。
“餘若望，未成年不能吸菸！”說出這話，她想給自己一巴掌，都離職了，管那麼多幹什麼。
“昨天成年了。”對方右手把玩着打火機，得意地宣佈。
“哦。”藺默默頭也不擡隨口敷衍，手指飛快地翻打車軟件。
“lin姐，你真要走？”餘若望走過來，踢了踢她放在地上的紙箱，沒有裝滿的箱子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音。
“嗯。”
“lin姐……你要不要去mmo戰隊？他們經理和我是同鄉，你可以去他們戰隊繼續當分析師。”餘若望誠心發出邀請。
小孩子在冬夜裏說這樣的話，在藺默默這種老油條的眼裏，基本屬於安慰話，她不會當真。
但是介於對方剛剛成年，這孩子肯定有幾分是認真。她也不好敷衍對方，擡頭看着餘若望，認真告知：“若望，你知道嗎？aoe戰隊在業界被戲稱合同隊。因爲aoe老靠違約金髮家致富。而我今天選擇離開aoe。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當她轉身決絕離開，就代表她不能在電子競技這個行業裏工作了。
畢竟，當年她親手簽得那份競業協議中，恐怖的違約金有多少個零，她可是一清二楚。
藺默默看到小年輕難得沉默了，連煙都顧不上抽了。
似乎是因爲她的拒絕和不信任傷心了。
她上前拍拍對方的肩膀，搶過對方的煙丟地上碾滅，“小孩子家家，不要抽菸，下賽季加油……謝謝你來送我~~”
大冷天，特意在風最大的地方抽菸。這種年輕人才能做的行爲藝術，她明白含義是什麼。
真令人欣慰。
養大的一堆白眼狼裏，起碼還有一個良心未泯。
夠了。要什麼小餅乾！這三年，值了。
“lin姐。”餘若望似乎還要說什麼，藺默默沒太在意，低頭盯着手機再不搭理對方。
叮咚——
打車軟件提示藺默默，網約車已經在指定地點了。
藺默默吐出一口氣，帥氣地單手抱起紙皮箱丟到旁邊的垃圾桶裏，揹着對方揮了揮手，“再見了，若望。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臨末，這當爹的氣勢不能丟了。
曾經，藺默默是站在山巔的人。下山時，不能丟了體面。
坐上車後，她看到倒後鏡裏的餘若望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藺默默回過頭，不願意再看。
此情此景，司機心領神會地冒出一句話：“吵架分手呀？”
沒料到司機如此健談的藺默默顯然被噎了一下，然後半開玩笑地說道：“那是我兒子。”
話一出口，立馬把健談的司機給沉默了。
遭遇挫折時，藺默默喜歡這樣的安靜，能讓她什麼都不用思考，放空自己，讓睏倦慢慢席捲她……
不知過了多久，藺默默醒過來。
腦袋裏一片漿糊，眼簾裏也是模模糊糊一片。
耳畔傳來陌生的男聲，對方似乎很憤慨，大聲嚷嚷着，“餘哥一直強調我們戰隊是兄弟戰隊，是全聯盟裏最講人情味。結果下起狠手來，毫不拖泥帶水。”
另外一人語帶嘲諷，“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餘哥只有在酒桌上纔像一個單純的青年，其他時刻看不到。”
“喂，小默，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跳槽到aoe戰隊？”有人搖搖她的肩膀，問詢她的意見。
哈？！
藺默默纔剛剛從aoe離開啊，那破地方誰愛去誰去，下意識回答：“不去！”
“我們今晚就走，這是最後的機會。”那人又問了一遍。
“不去。”
那羣人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前前後後離開這間屋子。
藺默默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嚇得差點從電競椅上滾下去。
這是哪裏？剛纔她不是在出租車上嗎？怎麼會出現在一個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裏？
還沒等她理清什麼情況，無意中看到會議室南邊，整整一面牆的獎盃，差點把她的狗眼閃瞎。
更誇張的是，眼前這個像科幻電影裏星艦指揮艙一樣的超豪華會議室……
據她所知，電競圈裏只有一傢俱樂部在裝修上那麼豪橫——南海建投電子競技俱樂部。
但是對方連續六個賽季墊底，一直頑強而堅持地打保級賽，哪裏來那麼多獎盃？難道是老闆爲了裝點面子，買了一堆獎盃放這裏？